第一百五十二章（2/2）

唐芷兰却没有理会表情尴尬的安继业和王茹，依旧盯着漫天的繁星自顾自的说道：“你们以为隐姓埋名遍游蜀地做的不留痕迹，其实从你们踏入蜀国境内的第一天起我们唐门就已经知道你们来了。我们蜀中唐门建派四百余年，久居蜀地耳目遍布，莫说是你们这样的绝世高手，就算是寻常百姓进入蜀地都难逃我们的耳目。你们真的以为我们唐门什么都不知道吗？不！我们只不过是在静观其变罢了！因此，从你们来到蜀国的那一天起，我们唐门就停止了一切的活动，反过来在暗中观察着你们的一举一动。不过有一点也大大的出乎了我们的意料，虽然我们一开始就猜到了你们来蜀国的意图，但是真的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在这里一住就是将近两年的时间。我们原本以为你们来了以后不久，李存勖就会挥军攻打蜀国了，可是没想到这个李存勖真不愧是一代雄主，还真能沉得住气，竟然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来准备攻打蜀国的相关事宜。”

安继业一脸歉意的说道：“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早日结束这个乱世，冒犯了姐姐还望……”

安继业话未说完，便被唐芷兰一摆手打断了。唐芷兰说道：“其实你们也没必要觉得尴尬，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这是各为其主的事，我能理解，我自然也不会怪你们。”

王茹问道：“既然姐姐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来意，那么姐姐现在是什么想法呢？”

“想法？”唐芷兰盯着夜空轻叹了一声，幽幽地说道：“我虽然号称是蜀中唐门的第一高手，但是说到底也不过是我那个门主姑姑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除了任由我姑姑摆布之外，我又能有什么自己的想法呢？”

唐芷兰简单的几句话便道尽了心中的苦楚，至此安继业和王茹才知道在唐芷兰风光的表面之下也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烦恼。可是不管怎样，既然唐芷兰已经挑破了隔在彼此之间的幕布，总得问清楚唐芷兰的来意才行。

想到这里，王茹追问道：“那么唐门主的意思是什么呢？”

唐芷兰沉思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我姑姑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善于顺势而为的女强人，若非如此，我们唐门又怎么可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犹自屹立不倒呢？起先我姑姑抱住了蜀国开国皇帝王建的大腿，凭借着这棵大树终于让我们唐门在这个乱世之中站稳了脚跟。王建在世的时候，虽然蜀地的赋税很繁重，但是因为常年远离战争，蜀国百姓的生活还算是能过得去。可是王建死后，王衍继位短短七年不到的时间，穷奢极欲的王衍便把这个原本的天府之国也变成了一片人间地狱。这一点，想必在蜀国经过了将近两年的游历之后，你们也都很清楚了吧？

“面对着这样一个昏庸无道的王衍，我姑姑很清楚蜀国的败亡将是迟早的事，她必须早做打算才行。当然，我姑姑并没有安兄弟你们这样伟大的胸襟，乱世能不能结束对她而言是无所谓的，但是蜀中唐门四百余年的基业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断送在她的手中的！也正是出于对唐门未来的打算，我姑姑才任由你们进入蜀国四处游历蜀地，却始终没有对你们出手。”

听完唐芷兰的这番话，安继业和王茹已然明白了唐门门主唐嫣的意图。安继业若有所思的问道：“如此说来，唐门主是想要换一颗大树投奔我大哥了不成？”

唐芷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面对着蜀国如此的局面，我姑姑经过再三衡量之后深知李存勖一旦对蜀国用兵，那么蜀国必亡无疑！因此一开始我姑姑也考虑要转投李存勖，想要借着你们这层关系来为唐门和李存勖之间牵线搭桥。可是我们唐门和王衍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已经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了，我有三个姐妹都下嫁给了王衍为妃，她们可都是我姑姑的亲生女儿啊！因为我这三个姐妹，我姑姑这才一直犹豫再三始终狠不下心来。直到去年八月，李存勖派遣李严出使蜀国之后，我姑姑看到成都百姓无论士庶男女皆成群结队夹道欢迎，神色之中竟然似乎都对唐国充满了归附之心。眼见如此，我姑姑心知蜀国大势已去，再加上她也知道李严的出使不过是李存勖以此来试探一下我们蜀国的虚实罢了，所以就正式下定了决心决定抛弃王衍改投李存勖。

“然而几个月前，我姑姑突然又犹豫了！原因很简单，因为一个人的突然出现，让我姑姑对蜀国的未来重新看到了希望！”

看到唐芷兰突然停下了话头，安继业和王茹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不禁同时问道：“是谁？”

唐芷兰一字一顿的说道：“耶律德光！”

“又是耶律德光？！”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安继业忍不住怒从心起，厉声说道：“这个契丹狗贼还真是不亡我华夏其心不死啊！不用想也知道，耶律德光此次来到蜀国定是想要图谋勾结王衍共同祸乱华夏，妄图对中原形成夹击之势！是这样吗？”

唐芷兰点了点头道：“安大哥说的没错，你还真是了解这个耶律德光啊！”

王茹皱眉说道：“说起来，我们和这个耶律德光还真是有缘啊！唐姐姐有所不知，自从洛阳武林大会之后，我和安大哥在定州、江南吴国还有吴越又先后与耶律德光交手过三次。此贼一心想要吞并我华夏大地，可是要想实现这个野心，第一步必须先占领中原才行。只不过他的野心虽大，翻来覆去也不过只有搅动华夏大地内乱这么一个手段而已，所能做出的许诺也不过是让他这些临时的盟友永为一隅之主罢了。现在耶律德光又跑到了蜀国，无非是因为李存勖已经一统中原，对于他们契丹人入侵中原形成了极大的阻碍。所以为了阻止李存勖终结这个乱世，也为了他们还有机会侵占中原，他才会特意来到蜀国这个和唐国接壤的地方，策动王衍和他一起对中原形成夹击之势，然后他好从中取利。

“只不过契丹人经过定州一战之后，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连贼酋耶律阿保机都差点死在望都。刚刚过去两年多的时间而已，契丹人又怎么可能拿得出重军来对付李存勖？就算是耶律德光打算和蜀国一起对李存勖动武，也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无非打算以此来诱惑王衍和李存勖之间展开大战，然后他们契丹人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更何况以蜀国现有的国力又怎么可能打的起这场仗呢？一旦开战，蜀国不是在以卵击石自取灭亡吗？他王衍再怎么昏庸无道也不会连这么简单地道理都看不明白吧？”

唐芷兰说道：“王衍虽然昏庸，但是绝对不是一个傻子，他又怎么会看不清眼下的局势呢？你们以为他和李存勖之间互相遣使真的是被李存勖麻痹的放松了警惕了吗？不是！王衍也早就看穿了李存勖的动机，不过是在虚与委蛇罢了。但是正如茹妹妹所说的那样，身为蜀国一国之君，王衍又怎么会不清楚眼下蜀国的实力呢？可是就算是他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又能怎样？国力的恢复绝非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李存勖不日便要动手，试问王衍又怎么会不着急呢？恰巧在这个时候，耶律德光给王衍带来了一线希望的曙光，一个垂死之人突然看到了一线生机之后，你们说他又怎么会不动心呢？单论自身条件而言，契丹国和我们蜀国不管是谁都无法单独面对强大的李存勖的，但是如果两国联手，那么就有这个可能和李存勖一战了！尽管王衍是为了自保，耶律德光是为了侵占中原，他们的动机和目的不同，可是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却是同一个人。正是因为这个共同的目标，才促使他们之间能够一拍即合啊！”

安继业沉思了片刻后问道：“这是王衍的选择，他想做困兽之斗也无可厚非。但是唐门主呢？既然唐门主是一个审时度势、顺势而为的人，那么她总不会不明白这场战争的结局吧？她又怎么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动摇了呢？”

唐芷兰轻叹一声道：“还不是因为她也从契丹和蜀国的结盟之中看到了一点希望吗？如果不是为了我那三个已经是王衍的皇妃的姐妹的话，我姑姑她也不会这么优柔寡断的。人就是这样，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绝对不会放弃，就要试图再搏一把！正因如此，我姑姑现在才始终无法做出决断。既想着为了唐门的未来早投李存勖，又想着自己的三个女儿，试图留在蜀国做最后的一搏。”

“那么民族大义呢？”听完唐芷兰的话，安继业起初也能体会到唐门门主唐嫣的进退两难。但是想到当初洛阳武林大会时唐芷兰说的那些话，安继业突然问道，“唐门主向以民族大义为重，正因如此当初我们才会一起戳穿了耶律德光企图祸乱武林的阴谋。现在耶律德光企图勾结王衍祸乱中原，这已经不是唐国和蜀国之间的战争了，有了契丹人的介入，这场战争就变成了异族的侵略！也许唐门主因为心疼爱女而一时看不清眼前的局势，但是现在既然我们已经看清了问题的所在，完全可以从民族大义的角度去说服唐门主啊！

“实不相瞒，我们三人此次来到蜀国其实是为了替我大哥扫清包括你们唐门在内的所有站在王衍这一边的蜀国武林人士的阻碍！虽然因为唐姐姐的这层关系，我心中有所顾虑，但是为了能够尽快终结这个乱世，我却不得不这么做！可是现在如果咱们能够说服唐门主的话，这样一来不就可以免去这场纷争了吗？”

唐芷兰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果从民族大义的角度去说服我姑姑的话，那么真的有可能让我姑姑回心转意的。可是现在……”说到这，唐芷兰微微一顿，随后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已经不能回去劝说我姑姑了！”

“为什么？”安继业和王茹异口同声的问道。

“因为……”唐芷兰犹豫了片刻后，缓缓地说道：“因为我是从唐门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