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偃月(1/2)
交趾城外的原野战火不歇,两方军营的兵士激战如潮,因为双方营帐都设在原野中间,并不存在驻城坚守之说,只要有一方的一条线路崩溃,便面临全盘的局势更变。一边是卧华山内部的门户,一边是交趾城的附属城池小雍,这将是秦王朝对卧华山的最主要的战场。
正午骄阳过后,双方小规模交战往往能延续到夜幕四垂,每日双方都有千百甲士死去,尸躯往往来不及处理,便在夏季的高温下迅速腐烂,但是人死亡的趋势没有丝毫改变,真正的大战也迟迟没有到来。六月的气候风吹尸骨寒,寒的只是尸臭与人命。
秦王朝的甲兵三倍于卧华山,本来承接皇命顺应天道,有着摧枯拉朽一战而胜的机会,即便是有着两万人马的山匪集结,也不至于将交趾城的战争拖延了大半月之久。可来自上将庞路的谋略,还是低估了卧华山山匪统领的能力,仅仅是三名统领在此,便令得他有些骑虎难下。
庞路是一名年近五十岁的资深将领,拥有着二十多年的指挥经验,在许多有名的战役中有着出色成绩,即便置身于都城军部也算得上股肱之将,除了东部、西部、南部三大兵马大元帅,能在资历与能力上与他相提并论的人屈指可数。
况且他并不是普通的将军,如今的他是御敕十万兵马元帅兼剿匪总督,官职摄正三品,将衔直逼三位兵马大元帅,地位之尊崇由此可见。
庞路将手下五位八段人位的将军召至阵前,意味深长地望着军匪交战的修罗战场,浓黑的长眉挂在额前,似乎无法掩饰那种焦虑,但是他不言。
他不言,意味着其他将军也不能随意开口;他不言,意味着这位德高望重的总督正在思考问题,旁人如何能够扰得?
沉寂了半刻,庞路轻咳一声,指着卧华山的军营道:“你们看,他们在生火做饭了,即便是今日又经历了残酷的死亡清洗,这些卧华山的山匪仍然没有退兵的意思,他们似乎是要用自己的命坚守在交趾山脉。”
出众的武将原有六名,其中最为年轻的卞家子弟卞道成潜入了卧华山地域,暗中执行庞路交付的任务,其余五名也皆是实力强悍的武学大师。赵最、邓准实力最为强横,原本就是庞路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信任程度自然不用质疑。其他三人为李正兴、罗曜华、吕刑阳,皆是军部直接指派下来的高手,但对朝局立场尚且不明。
罗曜华迎笑道:“庞总督,在下以为卧华山的匪兵已经计穷不足为虑,本来可以依仗交趾山脉的险势与我军周旋,却听从那几个年轻气盛的统领的调令在原野间安营扎寨,选择与我军正面交战,这本身就是愚蠢之举,我军三倍于敌,自然用不了许久,那些卧华山的贼匪便会死伤殆尽。”
庞路眼睛一眯,道:“他们死伤殆尽,那我们呢?以相同的代价甚至是高于敌人的代价来换取成功,我们承应皇命剿匪,未尝有尺寸之功,便先折兵马过半,其实我们还是输了。”
李正兴道:“庞总督,那梁津重于防垒,林寒善于冲阵,两人在战场中相互配合,即便是赵最、邓准两位将军一时也没有办法,而且这两人都计谋深沉,虽然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能算万军之战机,要想歼灭他们,自然是要付出一些必要的代价。”
庞路道:“你说的确有道理,这支山匪作战能力十分强悍,为首的两人也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猛将,对付这种人只能智取,我们要面对的是整个卧华山,若是不尽快平定这里的两万多山匪,不知战局会转变成什么样。”
李正兴道:“不知总督有什么计划,我等必蹈火赴之。”
庞路满意地点了点头,赞许道:“不愧为御封贪狼将军,这般悍不畏死的气概当世应鲜有人及。”
罗曜华、吕刑阳、邓准、赵最四将齐齐单膝下跪,颔首拜道:“还请总督下令,我等亦不畏死,为王朝鞠躬尽瘁。”
“好!”看到众将表了决心,庞路也不再隐藏什么,大手一挥,将众人领进营帐中,但见一张放有黑白子的棋盘,庞路走至跟前,道:“人言‘双车断路蒺藜御,单卒当先马铁磨。龙战垣野三千里,兵林窥阵一千合’,兵法似棋法,众将可看得明白?”
李正兴五人走近一看,棋盘上,黑侵白,白吞黑,黑似弯月,白似干戈,棋有妙法,内藏千秋,如果只看棋局全然不知庞路何意,但与战局相联系,便有了某种可以意会的通路。
吕刑阳看着棋盘思索半晌,道:“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偃月阵?先偏后伍,弥缝其缺,凹守凸进,月轮盘之,乱千机而独勇杀,以乘机而佐胜。我曾在尚书库中翻阅过此类书籍,可以肯定这定然是完整的偃月阵雏形。”
“偃月阵?”其余四将暗暗称叹,皆向庞路透出敬佩的目光,邓准、赵最二人更为惊奇,道:“那些时候随总督为战便听说过此阵,但未想到总督真的能将之摆布出来。一般
军队的战阵都是可以传承的阵法基础,有着一定的模型可寻,但这类以奇门之术为核心创造的战阵,却是无固定形态,一般施用必然震惊四方,总督年虽知命,但雄姿如旧。”
邓准与赵最也将近四十,本来都是庞路的忠勇之将,这番话并非逢迎,而是真正的赞叹,庞路听来亦是颇有感慨,遂道:“侥幸习得这等大阵,我将以此阵为诸位将军树功名!”
罗曜华道:“不知庞总督如何布阵?”
庞路道:“偃月阵有四个阵眼,分别分布在月首、月尾、月凹、月凸,本督需要四位实力强悍的将军把关,另外抽调四千八百三十二名精锐士兵布阵,八百居中聚而成月,东西南北各一千零八人把守门户,以长旗为号,左右进退,严听军令,限五日内布出,扫平山匪。”
“谨听总督军令。”五将齐拜,同声应和。
这日,秦王朝驻交趾城外大军大范围回防,只留下小股部队对卧华山军营进行间接性的骚扰。
林寒与梁津亦是察觉出这种变化,但不知问题由何而出,派出的哨探与卧底都被驱逐,所以只能选择伺机观望,同时等待着援军的到来。
交趾城中的景象并不如城外安宁多少,因为战争的缘故百姓惶惶,即便是有些牌面的大户人家都惧于出门,生恐战火殃及鱼池。
柳其敦召回全部家丁,将柳府上下围了个水泄不通,并严令不接受任何人的拜访。
信从远方来,却不是谁家女子的情书,白纸黑字,黄巾佐证,赫然是卧华山送来的消息。
信中写道:月余未访,柳家主近来可好?当日府中,因念令郎独承家主家业,不忍取其性命,竟不想柳家主竟然不记恩情,反伤蛇夫?新任城主及其随从共四十七人,被柳家主手下向光、向连所杀,卧华岂会不知?推罪于我,借机发难,卧华无故受战争之灾,奈何乎?
柳家无能亦无德,敢叫卧华去往贵府,但柳家主可禁得住卧华之怒?柳家无八段,凭向光、向连之辈不足为敌,望柳家主思虑自身立场,欲于战火中保存家业,卧华山将为良选。希望三日之内,柳家主能得到庞路军营布防图,亲奉我营,如事不然,后果自虑。
当柳其敦看完这封信,脸色瞬间惨白无色,他跌坐在地,惊惧之色变化不定。
“怎么会?卧华山怎么知道那新城主是被我所杀?”
“竖子当我柳其敦是何人,竟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
“秦军大营布防图怎会是我能得到的,痴心妄想。”
柳其敦将茶盏摔碎一地,向连、向光听到声响,看见柳其敦发怒,便立在一旁不发一言,此时断臂的柳开拥着一名穿着暴露的女子走进堂来,仍然是一副纨绔模样,一脸嬉笑着道:“老头子,刚才我想去外面玩玩都被向光叔拦住了,那些侍卫都不听我的,给我开张通行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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