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执子柔夷,念子忘忧(2/2)
姜鸣向蝶说了一声,蝶只道:“姜鸣公子,你们出去走走就好了,我挺适应的,现在还要帮干娘收拾碗筷,就不陪你们了。从这里出去左转,过了一条小桥,不过百步便有一条街区,那里是小雍的夜市,一般不到深夜不会宵禁,这几日这里有花灯会,应当是挺有意思的。”
姜鸣表示理解与感谢,微微颔首向蝶的养母示意,表示对晚餐感谢,便也不停留,跟上了申夷忧的脚步,至于礼节什么的,在他眼里,并不重要。
“你今日为何这么暴躁?几番话说的蝶都羞愧得无地自容了,你可不像那么不考究的人。”姜鸣问道。
“不想就不想,哪有那么多问什么?看见蝶的养父养母就厌恶,能将女儿卖掉的人哪有那么好心?那种嘴脸,真恶心。”申夷忧声含嗔怒,一跺脚便自顾自个儿地走开,丝毫不给姜鸣接话的空间。
“女人啊!”姜鸣轻叹了一声,连忙跟上,在此时倒像是真正惹怒了心上人的无知青年了。
每年四月中旬,小雍城有长达十数日的花灯盛会,在这样一座山水小城之中,这场节日并不比春节逊色多少,反而因为花灯的特殊性。
更多的年轻男女更愿意乘此时外出漫步,花灯迷眼,并肩而行的情侣比比皆是,这种简单而大方成体统的节日,其实更是一场旖旎的幽会。
“你说,蝶那姑娘,是不是故意的?她可没有说这里是这般景象。”姜鸣见到成双成对的男女在花灯街市间漫步,立刻愣在了原地。
申夷忧轻哼一声,道:“我怎么感觉那姑娘从一开始就认为我们是那种关系,今天你出来追我,落在她的眼里,可能真就是在哄我了。本小姐的名声,让你占尽便宜了。”
申夷忧话语虽不客气,却没有责怪的意思,姜鸣松了口气,道:“那你那会儿不是真生气吗?”
“哎呀,什么都问!”申夷忧怒气冲冲地推开姜鸣,怒怪道:“真是石头,女人每个月都会这样的呀!”说完,申夷忧的脸便瞬间红透了,转过头也不理会姜鸣,大步向前走去。
“呃!好像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事。”姜鸣汗颜。
当然,这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什么,过了一会儿,申夷忧便主动拉着姜鸣去了摆在街前的小吃摊位,点了两份河西馄饨和凉拌春笋,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我就知道你也没吃饱,两口稀饭也没什么分量。我就吃不下去那种饭菜,
可能真的是自小用餐都比较讲究吧,就算逃出来闯荡,也时常好酒好菜,品相与味道都糟糕的饭菜实在有些难以下咽。”申夷忧喃喃说着,嘴上也不忘记咀嚼馄饨。
姜鸣也是有些感慨,申夷忧自小养尊处优,但年成却遇到一桩桩悲苦事,没有自由地被人当作利益交换的工具,困在牢笼中无力挣脱,对于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子来说,这是怎样的凄然?
“夷忧,夷忧,估计你的父母也想让你一辈子没有忧愁吧!只是……”
“什么?”申夷忧似乎没有听清楚他念叨着什么,全不在意地拍打在了姜鸣的肩头上,道:“赶快吃啊,吃完了陪我去看花灯,别错了时辰。”
令姜鸣欣慰的是,申夷忧似乎心情突然变得好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花灯会的氛围影响,走在街市上蹦蹦跳跳,远不似在寒武关化身男儿时神态压抑。
她不时挑着小摊上的奇异物什把玩,不时买来一些不常见的吃食品尝,一边与姜鸣谈笑着风景趣事,一边又趴在桥栏边上看月夜鱼出水,不知不觉间挽起了姜鸣的胳膊,如同真正的恋人一般,徐然漫步。
“这座桥,被称作花桥,听说在满月时候,桥下水中的鲤鱼会汇聚出水,摆出一条银河的模样,好像也是为了赏花灯月色一般。”
“这片小江,是上渊流的分支,据说上百年都没有枯涸过,有一种古老的大鱼鲲镇守,曾有人见过鲲影映月。”
“这里的花灯与整个垣野界的花灯都不相同,据说这里有六棱状的花灯制法,是一位突破天位境界的神人闲极创造的。”
游人闲谈纷纭,大抵说得是一些民间传说与风俗习貌,不管真不真实,总能与今日这花灯盛会牵扯在一起,蕴含着美好的寓意。
申夷忧站在花桥之上,月色衬托的倩影极为优美,她仰起头,沉浸在皎皎月华的沐浴之中,她眉间一丝忧愁,总不掩此时灯影扰扰的繁华,她望向这条黝黑的小江,一望无际地贯穿全城,正如她的思绪,曾飞过秋千去。
如果我今日洗尽忧愁,可否与你饮酒于春秋?
如果我今后不能夷忧,是否唯有浓情苦淹留?
申夷忧突然明悟天地悠悠,竟不能放己身自由,岂不悲痛?
姜鸣走进她身旁,入情般扶住她的肩胛,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再走一会儿就回去吧!”申夷忧转过脸,避免与他的目光直视。
“好。”姜鸣将一块吊有流苏的翠色玉石塞到她手里,道:“你刚才看上的玉坠,我花光我的积蓄买了,一人一块,多了没有。听那卖玉的老人说,这叫‘零玉’,是一种三垣之地产的玉石”
零玉,象征着一段爱情。姜鸣可能没有听说过,但是申夷忧知道。
不知道姜鸣是不是故意地,可是申夷忧接过那通透的玉石,脑中便有无数思绪变为心底的忐忑,那段让她憧憬的传说中最凄美的故事,那本经过才女妙笔生花写出的温婉的多情传记,都让她的心口只剩下对那两个字的吟诵:爱情。
申夷忧攥住玉石,感受着清凉的舒适质感,一时没有想到说什么,这时候的沉默无疑显得颇为旖旎。她与他四目对视,不自觉间缓缓靠近,迷离眼神,像一场来自梦中的邂逅,终于,两人嘴唇相触。
轻触而分,浅尝辄止。
申夷忧慌乱地转过身,似乎要逃离,却又背对着姜鸣站在了不远处,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佯装着淡漠的口气道:“今日的事,都忘了吧。”
姜鸣抓住她的手,深情地盯着她那盈盈双眸,下了一个重重的决定,他轻声道:“我们,尝试着开始吧。”
一语深情,半日凝视,执子柔夷,念子忘忧。
约莫定昏时分,两人才迟迟回到蝶的家中,蝶与妇人正在点灯相候,里屋传来中年男人厚重的鼾声。
“蝶姑娘,麻烦你们一直等候了,今日倒是我们忘了时辰,抱歉之处,还请见谅。”姜鸣微微颔首,不好意思的致歉。
蝶与妇人齐齐站起身来,蝶笑着道:“公子言重了,我已经为你们收拾好了房间,靠东边的里屋,需要什么叫我就好,我就在你们旁边住。”
“哦,劳烦姑娘了。今日住一晚,明日我们便离开,叨扰了。”姜鸣往蝶所指望去,那里分明只有两间卧房,一间是蝶住的,另一间……呃……“就一间?”姜鸣失礼愣住,神情颇为尴尬。
蝶也怔住,盯着姜鸣的眼睛,试探道:“家中贫寒,只有三间卧房,预备的一间是留给公子与姐姐住的,布局陈设是简陋了些,今日天色已晚,若是不嫌弃就先凑合住一晚吧。”
这是简陋不简陋的问题吗?
姜鸣心中有种骂人的冲动,但见到蝶单纯的模样,憋在喉间的话也是生生咽了下去,他甚至在努力让自己明白,可能蝶真的不知道此中忌讳吧!
姜鸣只得点了点头,僵硬地表示了感谢,便看向脸色通红的申夷忧,没有多说什么,抓住她的手,将之带进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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