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4(1/1)
人类是这样的动物。当他们悲伤时,他们总会显露出来(通过某种方式)。这不,尽管弘毅脸上看上去很轻松,但内心悲痛,他往往把这些悲伤洒进他的文字。瞧,我发现了什么秘密,弘毅既是冯谦,又是文孤。他写道,“生活就是这样,他既想一下子将我们打垮,又想叫我们慢慢自我毁灭。组成自我的元素就像一个球队一样对抗着生活、命运、世界、现实、时间这几个历史主宰的伟大球员无论是个体还是团队都无法对其造成影响,对方百战百胜。我们进行着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而对手从各个方面碾压我们,我们流血了,我们受伤了,我们被打得满地找牙,我们爬着,我们被击垮,我们失败了。”我看懂了,弘毅想说的是爱情对他的打击,可在某种程度上,爱情已经是他生活的全部(起码是精神生活的全部)。弘毅继续写道,“我们似乎除了愤怒再也没有其他力量,甚至连愤怒这份力量也由对手摆布。我们身单力薄,弱不禁风,对手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我们只能在痛苦中呐喊。他们为自己的尊贵和不可挑衅而战,我们为自己的一无所有而战。我们继续流血,受伤,我们摔断了腿,摔断了胳膊,我们在地上连滚带爬。我们怕了吗?也许是。我们已经没有感觉了。我们终于都疯了,不只是拼命,而是不要命。对手视我们为小丑,我们的疯狂再次惹怒了他们。我们的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服,他们有了一丝恐惧,但对我们依旧毫不让步。哦,命运,自称人类的主人,你们错了,你们从来不曾掌控过我们的命运。我们宁可绝境求生,虽死犹生!”我边看边为弘毅伤心,他在爱情中节节败退,竟做出激流勇进的态度,这是不明智的举动。
弘毅常常为田木无法理解自己的爱意而感到悲伤,他大概以为只要田木能感受到他大部分的爱意,她便能爱上他事实上,他却不希望她爱上他,他怕她爱得太深。这再正常不过了,对于我们猫儿来说,有时候自己说的话自己也不能完全理解,那我们怎么能要求别人完全理解我们的话语和行为呢?首先,一个人无法完全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思想,听者又无法完全理解说者的言语,交流效率不断递减。在爱情里,更是如此。田木不爱弘毅,她在这条爱的链路里增加了一个过滤器,再磅礴的爱意等到了她的接收端也只剩一星半点了。
我察觉到弘毅对田木的爱又有了一些变化。田木在他心中褪去了一部分色彩,尽管弘毅在努力掩饰这一点。他说期许的田木的眼神、微笑、天真、娇嗔总是要在即将到达之时突然改变方向,把爱情的意味变为善良的友谊。缘分之河弯弯转转,每次眼看它汹涌而来快要把他淹没,它却突然在近在咫尺之际拐了一个弯逃向了远方。当他处于爱情的挣扎时,他的自我意识也会动摇,他甚至觉得世界上没有人能理解他,包括他自己,当爱田木的那部分自我释放的时候,那个普遍意义的他就会避易,冷眼旁观,他为此恨自己,但他的确很难割舍这段感情,他知道掌握自己灵魂的正是那世俗、平庸、无知、滑稽的那一部分自己。田木的谎言让他失望,但慢慢地,他熟悉了谎言的味道,它们是爱情里独一无二的泡沫。他甘愿成为一个爱情的牺牲者,当他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爱赋予到田木身上的时候,他只想让她快乐和幸福,哪怕这需要用自己的痛苦来换取,他宁愿在沉溺在爱与痛的汪洋里,哪怕变成一条鱼儿。在未来,他打断彻底了结这段感情,他幻想有一天他们相遇的场景,恐怕已是相顾无言。当初是爱情让他们由远及近,后来亦是爱情让他们由近及远。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感情的维系,唯一尚可提及的就是还算美好的一段回忆。但回忆能给人什么力量?尤其是当回忆最终变成了黑洞,不断地吞噬着当下生活的光和热。相顾无言正是黑洞的产物之一,决定了他们终将形同陌路、分道扬镳。这让他回到现实,当下维系他们感情的也不过是两张相邻的桌子。可惜,桌子绝不是爱意可以随意传播的介质。弘毅又把思绪带到未来,他在心里高呼着:若是多年后的相见一如陌生,莫见!若是多年后的回忆冷若冰霜,莫忆!若是多年后的你我分隔天涯,莫思!弘毅也让我徒然悲伤起来。
我去找大白猫玩耍了。我看他可怜兮兮地蹲在图书馆门口,等我出来。他可不敢进去。这几天,我出来也不和他说话。但是,今天,我有些压抑,我便说,东东,散步走。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耳朵,高兴得噌的一下蹦了起来。我们来到了主楼广场,走了好远好远的路。像他这样平时不好运动的,走这么远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可他也不敢说半个“累”字,因为他怕我又不理他。广场旁边有几棵龙爪槐。春天的时候,我曾赞许过他的特立独行,他们生着怪诞的模样,看上去并不是那么愚蠢。现在,我望着他们喵喵地笑个不停。东东问我在笑什么。我用手指着龙爪槐说,你看,夏天以来,他们也给自己戴上了茂密的绿冠,穿上如同棉袄般的绿色大衣,他们那一副唯唯诺诺、道貌岸然、一本正经的样子实在首尾不能相顾。你看吧,他们透露着欲盖弥彰的诡异气息。不过,这倒是可以理解的,他们也需要伪装,这样才能融入这个同样荒诞的社会,这样才能不被其他荒诞的目光所怀疑同时眯起他们的小眼睛蔑视世界,心里再发出不屑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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