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1/1)
北国之秋如同浪潮一般席卷而来,筑起了高墙坚壁的城市也无法阻挡萧瑟遍地氤氲。人造的阁楼大厦把大自然的四季变换挡在了窗外,凉风阵阵,黄叶纷落,暗云遮日,候鸟南飞,阳光生锈,薄雾晨起,晚霜渐浓,星辰孤凄,而室内暖如晚春,但人性的习惯在隐隐作怪心中之秋意不约而至。京城风大,狠狠地撕下街道两旁、公园里、郊区的花草树木的繁茂枝叶,向着行人怒吼发威,阵阵妖风像流水一般流向主道、小巷、长廊、破了洞的房屋、开了窗的公交汽车、衣袖里、口袋里、沟渠里、树洞里、枝头、树干、楼房、下水道,直刮得四面楚歌,八面埋伏,北境之大到处飘荡着它们振聋发聩的吼声:“秋至矣!秋至哉!”巍巍自然之力浩瀚无边,直叫人定胜天避易三舍。要从北境整体来观看秋意,不若京城,又不若从邮苑的局部视之。邮苑就像一个浓缩北境,园圃似公园,梧桐若丛林,白杨如高山,松柏作丘陵,还有银杏树、槐树、龙爪槐,一大堆在秋风中只作昙花一现的五颜六色的鲜花,弱不禁风几乎要被连根拔起的丛丛枯草,疾风之劲让这座城池平添雄浑之意。观秋,有时从全局观之,有时从局部观之,全局中我们本该关注共性,却看见局部的个性毕现;局部中我们本该关注个性,我们却看见全局的共性显示出命运之力。秋至,寒不远矣。
入秋没几日,有两位姑娘就已经扬名全苑了。也不知传言的源头在哪里,但传言颇像高山上的一淙冰雪消融而成的溪水,流至山脚,已成山泉,再从高原流到平原,便是大河;大河滔滔,源头之水又有几滴?传言之始,子虚乌有,甲乙丙丁吐一道丝,张三李四吐一道丝,集众人之力织成恢恢之网,将主人公笼罩其内,层层叠叠,脱身不得。这网里,主人公已如待毙之兔,百口莫辩:辩之,心虚也;不辩之,心怯也。众人的名义即正义,众人的正义即道德,众人的道德即法律;以众人的名义宣判精神上的无期徒刑,不予置辩。主人公一夜成名莫言好名、骂名这是众人审判之结果,谈不上公正,一分激情澎湃,一分追求正义,一分鞭笞黑暗,一分宣泄**,一分百无聊赖,一分多愁善感,一分义愤填膺,一分丧心病狂,一分一无所知,一分人云亦云。传言之力,可抵岁月之功,一言扼杀天才,一日埋葬英雄,一朝弹劾好汉,一时擢发难数。流言止于智者,智者已不多矣。邮苑的传言几乎和秋风一同出现,并随着秋风把这个消息传播到听者耳中。据说,这两个姑娘,一个叫文珊,一个叫田木,皆貌若仙人,前者是个音乐天才,后者是个舞蹈奇才,如此才华绝伦,美貌惊天的两位女子自然会引起历史上诸如海伦般的响应和轰动。总之,一时间她们成为风云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个严肃的高级学府也同社会各界一样,至高无上的真理求索形成不断升高的精神文明灯塔,俯首可拾的流言传闻形成点缀在这个高耸入云的学术殿堂闪闪发光的丛丛灯火。
一天,诸葛和秦博问弘毅:“你们知道文珊和田木吗?”弘毅合上书,问道:“没听过。这两个人怎么了?”诸葛走过来翻了翻弘毅合上的书,原来是秦老师写的《风入夜》,便说道:“你可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双耳不闻天下事’啊!我刚说的这两位可是邮苑的两位仙女。”说着,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就仿佛她们是他自家姐姐一样。“怎么?难道你们俩见过?”弘毅问。两人摇摇头。这时,李恒来弘毅屋串门了,看见诸葛和秦博正把弘毅团团围住,就问:“你们仨干嘛呢?”秦博两人稍微散开了点,弘毅扭过头来说:“他俩正给我介绍文珊和田木,说她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诸葛察觉到李恒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笑嘻嘻地问:“李恒,你心里有鬼。”李恒不慌不忙道:“俗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况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几个人笑笑。
当文珊听到室友说她已经扬名全苑的时候,她静静地望着陶婷婷的刚施完妆的可爱脸蛋,假装生气地哼了一声,说道:“婷婷,你又胡言乱语。”自从文珊一天晚上和陶婷婷夜话谈心的时候无意间告诉她自己的爷爷是文洛之后,陶婷婷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总是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文珊在说出她爷爷名字之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而现在摇身一变成了仙女。“你说的就是老艺术家文洛先生?”陶婷婷对此再三确认。“我父亲好喜欢你祖父的音乐啊。”陶婷婷说。“你真是一个神奇女孩!”陶婷婷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痴迷地看着文珊。“你为何不去学习音乐呢?”陶婷婷抚摸着文珊温暖如玉的手,鼓动着嘴唇,在她手上亲了一口。“我祖父不愿意让我学。”“不可思议。”陶婷婷听了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不过,我说的可都是真的!”陶婷婷笑嘻嘻地说,“但你可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文珊放下手中的吉他问。
“我刚才说的是‘你们出名了’,而不是‘你出名了!’”陶婷婷摆出一副文言老师进行古诗词赏析时字斟句酌的神情。
“还有谁呢?”文珊也摆出一副勤学好问的书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诚恳态度。
“她是你的对手!”陶婷婷说着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脸上一副“老夫子”的神态,她把目光狠狠地盯着装点得像个童话镇一样的墙壁(以达到极目远眦的效果),清了清嗓子,绕着文珊转了两圈,而文珊故作配合地装出天真灿漫又可怜楚楚的眼神抬头望着面前这位自称“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饭还多,走过的桥比她走过的路还多”的老前辈,“她就是田木。”后面的这句话她故意说得平淡无奇,以欲扬先抑,来达到一方面为文珊敲响警钟,一方面蔑视田木的效果。刚说完,陶婷婷就忍俊不禁地跌倒在床上,用手夸张地击打着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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