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义结金兰（2/2）

祁瑛梨笑容越发的安然，戴洛商的人品她从未怀疑过，以前只以为哈撒交给了他马帮他会暗自开心，却不料他一点也不曾忘记哈撒帮过他的恩情。欣慰却又充满爱意的笑道：”陵至是个重情重义之，这些也正是我非常赞赏的品格。他还常说哈撒大哥是他一辈子的大哥呢。”

莎琳娜看着她眼里满溢的爱意和对戴洛商的赞不绝口，忽然便明白了那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话来。

祁瑛梨秀眉微蹙，一手托着腮思索片刻，忽然兴奋地笑道：“嫂子，今日遇到这样的事反而让我忽然想了一个好的办法，嫂子不妨听听看？“她面带询问的神色看着莎琳娜。

莎琳娜万分不解，道：“妹妹有话直说便可。”

祁瑛梨欣然起身，在厅间来回踱着优雅的步子，道：“嫂子你看，我们两家的缘分多么奇妙啊，想当初，我跟着陵至都是为了为家谋生才进了海日古马帮。哈撒大哥带着我们走南闯北，北上敦煌，南下丽江。一路上艰难险阻从来不曾打到我们，大伙儿没有身份顾虑，有肉一同吃，有酒一同喝，情感至深。哈撒大哥去时又将马帮交与陵至，这些深情厚谊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割舍的。我想，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就来个亲上加亲，让这渊源更深一些。”

“这话……如何讲？”莎琳娜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祁瑛梨急行两步来到莎琳娜面前，真诚地看着她道：“嫂子或许有所耳闻，未嫁入戴家时，我是祁土司家的二小姐。我们祁家这一代没有男子，父亲只生了我和祁如襄两个女儿。祁如襄虽是我的长姐，却自幼与我不合，我也吃了她不少苦头。所以，我想与你，结拜为异性姐妹……”

“异性姐妹？”

“对！结为异性姐妹。”她欣然含笑，来到阿古拉身边，满目温情地看着他，“我与陵至便认了小阿古拉为干儿子。这样往后陵至再出入你家便是顺理成章之事，既方便照顾你们，也好让阿古拉有个依靠，不知嫂子……不，姐姐意下如何？“祁瑛梨抬眸真心诚意地望着她。

莎琳娜既惊又喜，惊的是她竟丝毫没有嫌弃之意。喜的是这样的想法不论对她还是对阿古拉，都是一个好事儿。可是转念一想，她是女人，这样的事是否能做的了主呢，便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道：“妹妹不嫌弃我是孤寡之人，我自是感激不尽。你说的的确是一举两得之好事。只是……只是不知洛商那边……他……“

祁瑛梨毫不犹豫地洒然笑道：“他不会有问题。姐姐既然定了，我便……”她回头指着一旁不知所以的李长文道：“便让思贤做个证人，今日你我结为异姓姐妹，再挑个好日子，再行结拜之礼如何？”

莎琳娜望一眼温文尔雅的李长文，含笑道：“好。”这还是她这一下午第一次露出释然而轻松的笑意。

李长文听了半天总算知道留下自己的用意了，对祁瑛梨的做法更是赞赏有加，欣然拍掌道：“好！这个好！这个证人我非常乐意做。阿梨妹子聪明能干，想得如此好主意，实乃一举两得之好事矣。”

祁瑛梨嫣然一笑道：“既然如此，便请思贤兄择个吉日良辰吧。”

莎琳娜欣然起身，将小阿古拉抱下座椅，按着他跪地道：“阿古拉，快叫干娘！”

阿古拉正吃得满手满嘴都是酥屑，也不知道大人们做了什么决定，便乖乖地磕头叫了声：“干娘。”

祁瑛梨忙欢喜地答应着将他扶起来，复又抱上座位，转而拉着莎琳娜的手，满含深意地唤了一声：“姐姐。”若说海日古马帮走马时，她们虽认识却交往不深却也觉得亲切，如今真是成了异性姐妹，也是有缘的。

莎琳娜美目含泪，温然笑着回了一声：“妹妹。”

俩人都含笑看着对方，甚是欣喜。

“朵海！”祁瑛梨转而唤一声候在一旁的朵海，眸中带泪地吩咐道：“去告诉府中所有人，就说我与莎琳娜已是义结金兰的姐妹，以后谁要是再敢乱嚼舌头，便叫他滚出府去。”

“是！”朵海轻快地答应着退了下去。

李长文端着茶走上前来，呵呵笑道：“《三国演义》中讲刘备、关羽和张飞三位仁人志士意气相投，桃园结义，为了共同干一番大事业的。如今看两位奇女子今日义结金兰，是否也要做一番事业了？”

他本是随意的一句玩笑话。可祁瑛梨却听在了心里。她将莎琳娜按在位置上，神情忽然严肃起来，仿佛要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道：“姐姐。我和陵至都知道，这马帮是哈撒大哥的马帮，这是他们祖先用生命建立的马帮。他交给了陵至打理是因为当时除了陵至实在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任选。马帮如今生意红红火火，哈撒留下的魂都在这马帮了。陵至曾与我说过，他不想让这充满有勇气、毅力、坚持和希望的魂散去，而是想要继承下去，将来有一天，阿古拉也是会回到马帮的。那么，终有一天，马帮会交到阿古拉手里。”

莎琳娜知道他们并非忘恩负义之人，今天能有他们这番肺腑之言，她和阿古拉后半辈子便也有了个靠山。海日古马帮每次出发，留在家中的她总是日日担忧，生怕一去便是永生。马帮生涯艰险异常，她这一生只求家中亲人老小平平安安，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了。她婉言道：“妹妹的心思姐姐知道。”她回头看一眼吃饱了有些犯困的儿子，笑道：“不过阿古拉还小，等他长大些在说吧。”

祁瑛梨自然想不到她那么无欲无求，看着可爱的阿古拉，笑道：“恩，他确实还小。不过，俗话说，树木长成也不过几载光阴的事，阿古拉离讨老婆也不过十来年的事儿，一眨眼便到。”她说到这时，看着莎琳娜素色的衣衫，思忖道：想来自从哈撒去世后，她便没怎么再梳妆打扮过吧。整日素服素妆，可是她还这么年轻。她想到这时，便试探地道：“孩子是小，可大人呢。姐姐可曾想过要做些什么事么？哈撒大哥虽留有家财，却未必够后半生的呢，姐姐……“

莎琳娜轻叹道：“唉，我曾想过要到马帮帮忙，可碍于身份特殊，家中老小要照顾，便一直闲于家中，近来也想着做些事，却不知该做什么。妹妹可有什么好的想法呢？”

“其实，我到是有一个想法呢，只是……还不成熟。”祁瑛梨呷了一口天池茶，蹙眉思忖片刻，才道：“今日思贤也在场，我便将想法出来，大家一同听听。”

二人同时点头，翘首望向祁瑛梨。

祁瑛梨放下茶盏，道：“我记得我们每次马帮回来庆功，哈撒大哥都会用家酿的青稞酒来待客，我虽酒量欠佳，却能将那酒喝下三大碗，翌日丝毫没有宿醉之症。”她说着看向莎琳娜，笑道：“哈撒大哥曾在路上跟我们说过，说马帮的大马锅头出门是很少带酒的，酒醉容易误事。但他每次出门都会带一囊姐姐酿的酒，他说想她了就喝几口，就像她在身边了，既暖身又暖心。”

莎琳娜不曾听哈撒说过太多情话，如今听来却是感慨万分，一时间鼻子一酸，便红了眼眶，“哈撒最喜欢喝我酿的青稞酒，马帮的很多人都喜欢。可是，如果我早发现这酒这么受欢迎，他也不会那么急……”

祁瑛梨知道她的心思，欣然笑道：“姐姐不要太过伤心，也许这恰是哈撒大哥给姐姐留下的一条生存的手艺呢。既然姐姐会酿酒，不如我们在遗关镇一起开个酒肆客栈吧。这遗关镇上还真没个像样的酒肆呢，这酒肆我想了想，是要三层的。一楼便是喝酒吃肉的，二楼接待商人贵客，三楼便做客栈，若是喝多了便直接上楼睡一晚。你看如何？”

“这……”莎琳娜没想到她会想到开酒肆。

祁瑛梨俏丽的脸上飞上不明显的红晕，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是刚才听姐姐问才忽然想到的。过些时候如果我也有了孩子，便不能像从前那边想跟着马帮去哪儿都行。我留在家中无事可做也是无聊，不如姐姐来教我们酿酒，一起开酒肆如何？“

事到如今，莎琳娜心中也释然了，含笑的道：“既然如此，我左右无事，便与你合开酒肆吧。”家中虽有积蓄，却也不能坐吃山空，有了酒肆既有事情做，也不必出远门。

祁瑛梨笑逐颜开，忍不住欢呼：“哎呀，真是太好了。”

莎琳娜见她毫不掩饰的笑容，心中也渐渐温暖起来，便道：“明天上午，你与陵至便到府上去见见我酿酒的场所吧。”

“好！好！好！明天上午，一定去。”祁瑛梨欣然答应。

三人又坐了片刻，一同设想了新酒肆如何经营的事宜才散去。

——戌时时分，夜还未黑透，一弯如钩的月牙挂在柳梢头，凉风徐徐，沁心如水。

祁瑛梨坐在厅中借着灯光翻看着李长文整理好的账目，奈何她数算能力有限，这账目怎么也看不懂，正是烦恼之时，下人前来通报：“太太，老爷回来了。”

“什么？他在哪儿？”祁瑛梨欣喜异常，起身问道。

“老爷先给老太太请安去了。”那下人忙说。

祁瑛梨放下手中的账目，吩咐那人下去，转而对朵海说：“他这个时间赶回来，必定来不及吃晚饭，你让人准备一下，再把我炖的银耳西果汤热一热。”

朵海笑意吟吟地答应着退了下去。

戴洛商离家三天，从乐都马不停蹄地赶回府中，新婚燕尔哪对夫妻愿意分离太久呢？他叮嘱下人将新兑换的货品存好后，给戴母请了安，便回到家中。

一进后院大门，便望到莹莹烛火闪烁，心中一阵温暖安稳，脚步也便轻快起来，还未等他将门打开，门却从里面打开，祁瑛梨嫣然娇笑着歪着头看他，笑脸上是不易察觉的红晕。

戴洛商眼睛一亮，拉着她的手，心疼地道：“怎么还没休息？”

祁瑛梨莞尔一笑道：“不累，等你回来。你还没吃吧？我叫人准备了饭菜。”

戴洛商拽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笑嘻嘻地说：“你瞧，饥肠辘辘只想赶快回来见我家阿梨。却忘了吃晚饭。”

祁瑛梨娇嗔着将手用力抽出，道：“什么时候学的油腔滑调，我可不听。”说完便要走回座位。

“哎！阿梨。”戴洛商紧忙上前一步挽着她的肩，央求道：“好阿梨，我没说笑，可是真饿了。”

祁瑛梨不与他再计较，便叫下人将饭菜备好，两人携手到了餐厅坐下用餐。戴洛商便将一路见闻与乐都情况一一介绍给祁瑛梨听。祁瑛梨见他正在兴头上，便见着时机笑问：“陵至，我与你商量一件好事呗。”

戴洛商忍不住笑道：“什么好事？还用得着这般客气？”

祁瑛梨狡黠地瞅着他，故作神秘地道：“你之前曾说过，无论我坐什么决定你都会答应？这话算不算数？”

戴洛商炸了眨眼，点点头道：“自然算数。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之类……”

祁瑛梨娇嗔地给了他轻轻一拳：“哎呀，你真讨厌。”

“哎呀，女侠饶命！”戴洛商捧着碗挪向一边，笑道。

于是，祁瑛梨便将与莎琳娜如何义结金兰，又如何商议着合开酒肆一事详细地告诉了戴洛商。

戴洛商一口汤喝在嘴里，险些喷了出来，他咽了几次才勉强咽下，惊讶地道：“啊？你们要开酒肆？”

祁瑛梨美目一瞪，噘着嘴巴瞅着他：“不可以啊？”她说着可怜巴巴地望着窗外，幽幽地叹道：“唉，我虽有个姐姐，她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戴洛商最不忍心她回忆不开心的事，顿时败下阵来，将碗放到桌上，笑道：“倒也不是。你与嫂子义结金兰，这个主意好，日后照顾他们家人也都名正言顺了。不过你和嫂子……不对，姐姐，”从嫂子改口与祁瑛梨一同称呼“姐姐”他还有些不习惯，“一起开酒肆这个主意，倒是帮她解决了生存难题，我是非常赞同的，哈爷去世后，她孤苦无依也是怪可怜的呢。只是……”

“只是什么？”祁瑛梨急问。

戴洛商认真地道：“只是你们两都不曾经营过商铺客栈，要如何料理呢？”

祁瑛梨傲然一笑道：“这个你放心，祁府除了马帮、驯马营，在西宁卫也有很多商户客栈，这些商户客栈如今父亲都交给了叔父打理，我虽不善经营，却可与他们讨教经验啊。何况，姐姐是位酿酒高手。的酒那么好喝，必定很多人喜欢哩。”

“恩，姐姐酿的酒在乐州、循化、碾伯等地确实非常受欢迎。”戴洛商见她兴致正高，虽不忍心打断，却还是露出微微担忧道：“阿梨，我不是担心你做不好，是担心你太累。你们在遗关镇开酒肆我不反对。可是我常常在外走马，便没时间帮你们经营了呀。你们两个都是女人家，管理酒肆，必定有人不服，镇上的人也说闲话……”

“哼，我祁瑛梨才不会害怕这点儿闲话呢。”祁瑛梨傲然一笑，她看着戴洛商时满目温情与爱意，道：“只要你支持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戴洛商知道这件事她是必定要做的，他也不再反对，既然早知道她是什么性情的人，总好过闲在家中无事可做。二人又说了会儿闲话，便回屋休息不提。

翌日，天朗气清，鸟鸣飞舞，正是天气上秋前最舒服的时候。

戴洛商和祁瑛梨二人早早地用过早膳后，便一同骑马前往哈撒府中去赴约。二人一路闲话，再次聊到以往每次走马回来，便只是在哈撒府中庆功喝酒罢了，上百人的马脚子竟然从未有一人问过着酒如何酿造，是否有什么名字。他们今天却是专程为酒而来，定要问个仔细才好。

比她们更激动的是莎琳娜，天还没亮，她便起来认真地洗漱装扮一番，来到酒屋门外却迟迟没有进去。自从哈撒离世之后，她便再没有踏入过这里。在她心里一直有个心结，如果不是这些酒，哈撒也不会在入冬前去往循化卖酒，他就不会遭到端尔只的伏击丧命。可是她又了解哈撒，蒙古族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他更是天生要在马背上讨生活的人，没有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谁都逃不过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