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因缘际会(1/2)
祁瑛梨见戴洛商眉头紧锁,神色严峻地望着商队的方向,她歪着头瞅着他,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陵至,你怎么了?”
戴洛商回头看着她,她如水的双眸注视着自己,天真毫无防备甚至带着些许的关心,他心中如沐春风般温暖,忽然微微笑了笑道:“没什么。”
夜深露重,祁瑛梨穿着两件单衣,白天还没觉得,一阵风吹过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朵海是心思最为细腻也最了解祁瑛梨的,看出她有些冷了,便上前将一件枣红色的麻布披风披在她身上,轻声劝慰道:“公子,夜深了,咱们回去休息吧。”
祁瑛梨紧了紧披肩,含笑摇摇头,这样难得的时机,这样温和从容的夜晚,她还想和戴洛商再呆一会儿。
“公子……”
戴洛商望着朵海求助的眼神,知道她为难,便含笑劝道:“阿梨,草原上的白天虽然很热,可夜深露重难免容易着凉,你前些日子身体本就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反正我们还要在这草原上呆好几天呢。你要是明天还想来,我明天再陪你来,后天想来,我后天陪你。”
祁瑛梨被他如此说,反倒觉得自己娇蛮,便不好在坚持,问他:“那你呢?你不回么?”
戴洛商摇了摇头,笑道:“今晚轮到我值守了,一会儿会有人给我交班,今晚怕是没时间休息的。”
祁瑛梨闻言便没再多问,只点点头道:“恩,那你也早点休息。”她语气里带着微微的不舍和掩藏的关心。说完便伸手由朵海将她拉起来,带着几个家丁一起回了商队。
戴洛商立身而起,长然挺拔的身姿站在草原上,目光中带着微微的不解和迷惑,目送着祁瑛梨安全地回到帐篷。他神色渐渐沉静下来,望一眼安静平和的浩瀚星空,这才大步向商队走去。
他要去找个人,现在只有这个人能帮到他。
今日扎西次仁的部落马队赛马取得了好的成绩,便和马队的年轻人们带了许多的青稞酒来致谢哈撒,一群人围着旺盛的篝火边喝酒边跳舞。哈撒和马脚子们更是开怀忘形,哈撒更是一手抱着一个酒坛,摇摇晃晃地唱着蒙古酒歌助兴,达南巴图、巴尔古也难得放下平日的矜持,一顿一挫地跳着蒙古舞。
戴洛商将衣袂收起,穿过东倒西歪的马脚子,推辞掉巴尔古递上来的酒杯,终于在商队最西头的一处篝火旁找到了勒其赫哲。
这是海日古马帮性情最古怪的一个人,他与巴尔古简直是两个性格的极端,巴尔古是只要睁开眼睛的时候,嘴巴就一刻不停。但勒其赫哲却恰好相反,他很少说话,做事干净利落且冷静异常,戴洛商从未见过他为什么人什么事着急过,不过二十几岁的人却像上了年纪的人一样沉得住气。古铜色的肤色让身形高瘦的他没有一丝羸弱之感,反而填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性感。最特别的是他的衣着永远干净整齐,跟常年混在马帮的马脚子们有着天壤之别,如果不是戴洛商知道他是马帮的人,还以为他会是哪家豪绅的公子呢。
勒其赫哲冷静沉默的仿佛一座山一样静静地坐在篝火前,火光映红了他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偶尔会用棍子把篝火捅旺些。
——多日的奔波劳碌,海日古商队的马脚子们总算能放松地喝喝酒、唱唱歌,大多都是敞开了喝的,到了后半夜早已支撑不住,有的刚进帐篷还没走到窝铺前便爬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则抱着酒坛东倒西歪地躺在篝火旁。骡子悠闲地吃着草,偶尔还会从鼻子里喷出气来。
这时,有十几个人提着刀鬼鬼祟祟地穿行在商队的帐篷阴暗处。其中领队冲身后跟的人下了个指令,这十几个人便分为两队,一队拿着刀去划放货的帐篷,另一队则从背上的包裹中取出了一个罐子,打开罐子后便往骡子的饲料里洒。
——“上!”
半空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喝,仿佛霹雳一般吓得所有人都停止了行动。
瞬间从四周呼啦啦冲了二十几个人出来,各个凶神恶煞般提着明晃晃的刀剑,二话没说围上前来便将那一干人等按倒在地。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是谁?”那伙人被按倒在地还不安分,不住地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
这时,人群缓缓向两侧分开,一个潇洒清逸的年轻人举着火把悠然地走了过来,他歪着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轻蔑地瞥了一眼按在地上的人,“呵!真是又见面了啊。”
那些人被按着脖子,勉强抬起眼睛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还是个小孩,便猜测定然不是主谋。
只见这小孩回头向身后的人朗声笑道:“勒其赫哲大哥,看了咱们今天的收获可不小啊。达杰马帮的人不死心啊,自动送上门来了,我还正愁怎么找他们呢。”
这位年轻人便是戴洛商。
勒其赫哲板着脸,表情甚至有些凶悍,走上前挨个地将达杰马帮的马脚子们瞅了一番,才冷声哼道:“哼,你们行动可真慢,咱们都等累了才出来。”
他一说这话,达杰马帮众马脚子便知中计,顿时懊恼万分。
勒其赫哲可没功夫看他们那恼丧的表情,对其他马脚子们命令道:“把他们都捆紧了,收缴每个人的武器,跟昨天晚上逮的那几个人扔到一个帐篷里去。多派几个人好好看着。”
看着被关起来还在央求的达杰马帮马脚子们,戴洛商不耐烦地将帐篷的门帘放下,将声音挡在了帐篷里。
他看着勒其赫哲问:“大哥,现在怎么办?”
勒其赫哲英挺的眉微蹙一下,沉声道:“先等哈撒明早醒来再说。今晚多派人好好看着他们。”
“好!”戴洛商点头同意。
二人商量完毕后便开始继续巡逻。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正是戴洛商万分困顿之际,他将一根棍子杵在地上,抱着棍子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陵至?”“陵至?”
戴洛商听到有人叫他名字,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忙站直了揉揉眼睛,见是达南巴图便不好意思地笑道:“二爷,不好意思,有点困。”
“困了就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时间我来吧。”达南巴图略带安慰道语气道。
戴洛商知道他今天喝了酒,估计这会儿还没醒酒,慌忙摆手道:“二爷,不用。今晚是我值班,怎好意思让您替换呢。咱们今晚抓的达杰马帮的那些人我得好好看着。我看今晚您喝了不少的酒,还是快些去休息吧。”
达南巴图神情有些愣怔,“你们又抓了达杰马帮的人?”
“是的。已经把他们和雪山抓到的那一伙儿绑了关在同一个帐篷内。”戴洛商便将事情经过一一告诉了达南巴图。
达南巴图愤恨地骂了一句“这端尔只老混蛋”说完便主动请缨般道:“你去睡觉,今晚由我来看着他们。”
戴洛商拧不过他便只好服从命令。
第二天早晨,勒其赫哲喊了戴洛商去找哈撒,祁瑛梨和德格等人听说了昨晚的惊险都有些后怕和惭愧。
哈撒一早醒来头发仿佛狮子一般乱炸着,听到勒其赫哲和戴洛商的回报吓得一身冷汗,顿时睡意全无,揉揉有些发胀的脑袋,批了件薄的大褂大步走出帐篷:“走,带我去瞧瞧那帮人。”
勒其赫哲和戴洛商前方带路,后头跟着哈撒、巴尔古等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来到帐篷前,只见门口三个马脚子睡眼惺忪看到哈撒气势汹汹地过来,忙站直了喊了一声:“哈爷早。”
哈撒没理他们,只问:“达杰马帮的人呢?”
其中个子稍矮的马脚子指着帐篷,略带殷勤地道:“都在里面捆着呢。”
“好,我看看。”哈撒看也没看他便掀起帘子,率先走进了帐篷,身形却忽然停滞,大喊:“人呢?达杰马帮的人呢?”
戴洛商和勒其赫哲在帐篷外相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忙绕过巴尔古、铁豹子冲了进去,却见帐篷里毫无一人,只剩地上扔下的一堆捆人的绳子,而帐篷后一道大口子随着风一张一合仿佛在笑话他们人跑了却还知道。
勒其赫哲折身一甩手将帐篷的帘子掀起在顶上,瞪着眼睛问看人的马脚子:“人呢?”
这时,达南巴图也挤了过来,望一眼空荡荡的帐篷,抓着其中一个马脚子吼道:“人呢?让你们看的人呢?”
那些马脚子们看着空荡荡的帐篷吓得直发抖,“这、这、晚上看的时候还在呢啊……明明就在这里啊……”
戴洛商走上前捡起地上的绳子,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又换了一条绳子观察,拿着两条绳子走到哈撒面前,道:“哈爷,这绳子是被刀割断的,您看着断口处整整齐齐的,肯定是有人……”
“这里也是,帐篷裂开的口子很齐整,一看就是刀划的。”勒其赫哲一手掰着裂口沉声道。
哈撒铁青着脸,沉声道:“是有人帮他们逃走的?”
戴洛商大惑不解地望着勒其赫哲道:“难道……是我们收武器的时候没收完?”
勒其赫哲摇摇头,道:“不,是我亲眼看着他们搜完的,而且,每个人我都最后检查过。”
哈撒横眉怒视着众人道:“昨晚是谁轮值?”
戴洛商和勒其赫哲再次相视一眼,坦然道:“是我们。”
戴洛商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训人的达南巴图,才道:“后来,后来,二爷看我辛苦便换了他轮值,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
勒其赫哲解释道:“那帮混蛋给马的饲料里下了药,有一匹马吃了中毒了,我带着人把其余的草料都换过,可中间我也来这里看过了两次,那时候还好好的。”
达南巴图神色沉郁,对哈撒说:“后半程是我换了陵至。派了三四个人来看这儿。可这么多人,还是没看住那帮捆了手脚的人。”
哈撒冲他摆摆手道:“我只知道了。”他说着环视一眼众人,皱眉问:“铁豹子呢?”
达南巴图环顾了四周一番,道:“估计还在睡,昨天大家都高兴,喝的都有点儿多。”
哈撒满脸不爽地揉了揉睡姿不当而引起的肩疼,道:“算了,人都已经跑了,现在追也追不上了。找人把这帐篷缝好,这帮混蛋还害我坏了一顶帐篷。”他说完走出了帐篷,回头看到巴尔古和达南巴图道:“你们今天先把货摆出来吧,趁着这几天天气好,赛马场的人那么多,咱们的货好只怕两三天就出完了。”
“是,哈爷。”达南巴图和巴尔古答应道。
哈撒又走出了几步,回头看着戴洛商、勒其赫哲、德格,指着他们道:“你们三个,跟我去挑挑货。”
戴洛商正皱着眉头思忖为什么手脚都捆绑的那么结实的马脚子们,竟能如此轻易逃脱?如果有人用刀划开的,那么那个人是谁?是达杰马帮的人……还是……海日古里有内奸呢?他本欲留在帐篷内调查,可还没开口哈撒已离开,他只能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可是,这个谜团却一直留在了他的心中。
在羌塘草原接下来的每一天,商队万事顺遂,既没有盗匪骚扰也没有遇到坏天气。加上扎西次仁的帮忙,商队的货品非常顺利地在三天内出完。而扎西次仁还带着哈撒、戴洛商等人在草原各处搜寻珍贵的药材、厚实的兽皮等货品。
离开羌塘草原的海日古马帮带着丰富的货品继续向目的地丽江方向行去。
千百年来由马脚子和骡马踩踏摸索出来的茶马古道,有时会穿过人烟稀少的村庄,有时会踏过河水涛涛的木桥,有的时候是山林间的羊肠小道,还有悬崖峭壁的险路。翻过一座座高山,下行一条条幽深的峡谷,千里跋涉,为了生活而奔波。
气势磅礴的澜沧江在崇山峻岭间奔腾而过,壮丽秀美的风景让人流连忘返。在川藏、滇藏茶马古道线上,昌都是最大的集散地。海日古马帮在这里再次进行交易挑选货品。
这一夜,哈撒和达南巴图等人巡逻完商队后回到了客栈,这客栈共有三层,老板与哈撒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他拒绝了达南巴图加晚饭的邀请,拿着马鞭准备回房休息。
路过戴洛商的房前,透过窗户边看到戴洛商正坐在书桌前整理账目,他身姿端正,眉目清朗,右手执笔,左手边放着算盘,偶尔会发出“噼里啪啦”的生意。哈撒望了望天,时辰尚早,便轻轻敲了敲他的门。
戴洛商正理账听到有人敲门,自以为又是祁瑛梨和朵海,便头也没抬地道:“门没锁,进来吧。”
哈撒挑了挑眉,推门而入。
戴洛商听到有人进门,依旧没抬头,唇角泛起微微的笑意道:“你先随便坐一会儿,待我将剩余两个数字核算出来后,再陪你说话。”
哈撒双手背在身后也不说话,四下端详戴洛商的屋子,这是一间套房,推门而进的是客房间书房,侧方一个门是卧室,全木雕的大床上摆着枕头和被子,被子上放着几件叠好的衣服。整间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最重要的是,屋子里不但没有异味还有些许的茶香。这可是别的马脚子打马都追不上的好品行呀。
哈撒微微点点头便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等他。
戴洛商虽觉得祁瑛梨和朵海今天这么安静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认真仔细地将账目算完后才放下笔,揉着有些酸困的胳膊笑道:“今天好奇怪,你们安静的我都有点不习惯了。是不是……”话到这时,他忽然停住,抬头便看到哈撒正端着茶碗喝茶,忙起身上前作揖讶然笑道:“哈爷,怎么是您?您没说话,我还以为是……我、我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哈撒忙放下茶碗一摆手笑道:“什么湿礼干礼的?你们文人就是太讲究了。我没事,刚好路过瞧瞧。你还继续忙你的。”
戴洛商心说,你都坐在这里了,我还怎么忙呀,忙笑道:“哈爷,我已经算完了,这几天咱们在昌都的出入账目都已经核算清楚了。”
“哦?这很好,这很好。”哈撒笑呵呵地道。
戴洛商总觉得他笑得有些奇怪,便试探地问:“哈爷,是不是想……看看账目啊?”
“恩?不不不,我不看。”哈撒忙笑道:“我信得过你,你的账目一清二楚的。”
“那……”戴洛商总觉得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哈撒犹豫片刻,才起身将门关好,再次回到座位时,他的神色异常严肃:“陵至。你年轻好学,做事认真又非常机敏。我……我哈撒要收你为徒,不知道你……”
“啊?”戴洛商讶然,他完全没想到哈撒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收我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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