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遇花火(1/2)
城门城门鸡蛋糕,
三个绿豆糕,
骑花马,带把刀,
城门底下走一遭……
城门城门鸡蛋糕,
三十绿豆糕。
骑花马,坐轿轿,
走进城门砍一刀……
戴家内院的大宅外传来一阵阵孩童年们玲珑嬉闹的声音,这首软糯的金陵童谣仿佛还带着它氤润的江南烟雨气息,却已在这西北遗关镇的孩童口中唱念了许多年。
琉黄色木排屋的廊檐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躺在暖椅上,简单束起的鹤发鬓用一根白玉银簪着,白色长须垂到胸前,那垂目微醺的脸上有着风霜留下的痕迹。他右手握着一串红润的玛瑙佛珠,却只是虚搭在掌心。左侧是一张胡杨木藤雕刻而就的小凳,小凳上摆着一套莹白如玉般的白瓷茶壶、茶碗。那茶壶小巧而简易,三张浅口小碗胎白而致密,釉面光润,这是一套非常珍贵的景德镇白瓷,配着天绿悠悠的天池茶汤,泛着静谧而又温润的光泽。这样高端的白瓷,是极其难得的珍品,只有身世显赫、家境富贵之人才能享用得起,寻常百姓家几乎是见都不曾见过的。
老人就这么淡然自若地晒着太阳打着盹儿也不知呆了多久。
这位老人便是当地有名的大商户,名叫——戴洛商。
早年间他是叱咤西北广阔高原的海日古马帮的大马锅头,如今上了年岁的他已然退居二线,家族商号的生意都交与了他的二公子戴启风打理。他身后站着几个家丁,还有他的老仆人乎南五伺候着。
渐渐的,那些孩童嬉闹的声音被热闹的管乐和欢快的歌唱之声代替,那是遗关镇老百姓们逢年过节最喜欢跳的安召舞。
“噔噔噔!”
回廊里传来一阵急促却沉稳的脚步声。
站在老人身后的管家乎南五眉头陡然皱起,回头怒目瞪向冒失的来者,见是戴家的二公子戴启风,霎时缓和了表情冲来人行了个常礼,示意他行动轻些。
二公子戴启风英武神秀,古铜色的面庞和晶亮的眼眸透着江湖里闯荡多年的虎劲儿,身后跟着表弟李明泽和几个五大三粗的随从,顺着管家的示意便放慢了脚步,同时望向闭目休息的戴洛商。他顿了顿,方才上前一步,微微弓着腰,试探地问:“阿爹?阿爹?”
戴洛商丝毫没有一点儿要醒来的意思。
戴启风面上露出些许无奈,只得提高声调,语气依旧是恭恭敬敬的:“阿爹,前厅已经打点妥当了,咱马帮今年出征的祭祀典礼,儿子还请您老能前去嘞。”
然而老人仿佛神游天外,丝毫不受噪音的干扰一般。
戴启风英眉不由蹙起来与管家相视一眼,意欲上前一步再叫醒睡着的父亲,却见管家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戴启风思忖片刻便轻叹一声,轻着脚步缓缓地退了下去。
乎南五望着远去的身影,才叹息着重新到了半盏天池茶,递到戴洛商右手前道:“老爷,二少爷已经走了。”
戴洛商虽是年近六旬的老人,但耳聪目明,精神矍铄的很,戴启风的话他不是没听到,而是故意不想搭理他。
“二少爷……或许有他的想法。”乎南五观察着戴洛商的神情试探地说。
“哼!”戴洛商从鼻孔里哼了一下,这才睁开眼,那双阅历风霜的大眼中有着似乎倔强却又硬朗而不可拒绝的神采。他扶着藤椅两侧站起身来,接过乎南五手中的茶盏闻了闻,享受地眯了一下双眼,哼道:“他固然有他的想法,我自亦有我的坚持。你不必多说。”他说着将茶饮尽后,放下茶盏便头也不回地向别院走去。
跟随多年的乎南五自然知道他要去哪儿,忙示意一众小斯们跟在身后。他急步跟在戴洛商身侧后,从背影看上去,他的右肩有些微微佝偻着,那是早年还是当马脚子时受的老伤所致,年轻时仗着身体好便没好好医治,如今上了年岁这伤伤痛痛的便一一找上门来。
开春雪化后,这茶马古道上的马帮便渐渐地多起来,西宁卫百余年来大大小小马帮常年累月的奔波在这高原、山涧、险滩上,天灾人祸的总是免不了,每次出行前的祭祀仪式都是重中之重的。这是马帮多年留下的规矩,要敬天、要仁义、要讲信用。海日古马帮每年开春头一次跑马有一次大型的祭祀典礼,致敬荒莽高原中那无上的神灵保佑他们平安,祭祀曾经为马帮效力过的老马脚子们。如此重要的场合,戴洛商都铁了心的不去,是着实与戴启风僵着了。乎南五心疼戴启风,那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又不忍他们父子间的隔阂越来越深,硬着头皮再次劝道:“咱们二少爷心中自然是想经营好酒坊和马帮的,这孩子打小就有股虎劲儿,是个仁义之人。他不会将您这么多年辛苦打下的基业付之东流啊。”
戴洛商皱着眉头,双手背在身后直鼓鼓地大步往前走,声音硬气地说:“东厂这帮狗腿子只会欺压普通百姓,与朝廷做交易能得什么好处?这些年,外族不断骚扰,各大土司不为百姓们的死活只顾争权夺利,我让他多跑几趟云南、川区,多去换些茶叶回来,做些赈灾之事,他却说什么路远难行,险阻繁多,屡次拒绝我。哼,咱们都知道,藏人一日也离不开茶,那玉树茶卡之地的灾民不知死了多少。再说,大理和川区我们年轻时又不是没去过,他既不听我的,我也不必迁就于他。”
一行人穿过楠木搭建的花雕长廊,缓步进入别院。这院子是独院,与正院的建筑风格完全不同,这是地道的中原风格,正屋是两层的庑殿式排屋,屋顶飞檐,四角雕刻着神兽,垂下的铃铛在风中清脆地摇曳声响。这栋建筑还是早年戴洛商的母亲在世时找了中原的工人们搭建的。别的倒也罢了,最别致的是这院中有2棵高大的沙枣树,树干粗实却不失遒劲之气,分枝舒逸横斜却向天冲着。戴洛商在院中便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方才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一般,神情也变得安详。他上前轻轻婆娑着那树干,仿佛还能想起当年祁瑛梨还在时的音容笑貌,这小院承载着他们所有年轻时的欢乐。
“唉!”
不忍听闻的一声轻轻叹息,是他对故去妻子的万分思念。他缓步走进祠堂,正面挂着祁瑛梨年轻时的画像,眉眼笑开,一切都美好的样子。
“阿梨,不知这酒坊是否还能保得住,只是却不忍心辜负于你。我或许是真的老了,如今小风也长大了,想管也管不住了。我这里只能跟他置气,但愿他还能有些许良心,记得他儿时娘亲如何教他的那些道理。”
那时候的我们啊,真是太过艰辛了……他走出屋后,望着远方那神圣的山脉,白雪皑皑的山顶一如几十年前那个平日午后一样……
——
大明朝嘉靖三十七年,温婉的阳光倾洒在西北广袤而又苍茫的高原上,饱受战火摧残而满目苍凉的遗关镇仿佛是西宁卫上一朵破烂的兰蹄花,在白雪连绵的祁连山山麓与蜿蜒浩荡的湟水滋养下,这座在茶马古道上曾经辉煌过的小镇倔强又不甘地生长着。这里充满了危机和杀戮,也充满了希望和自由,更是无数马帮商人、骆驼客们魂牵梦萦的地方。
这个春日午后,萧瑟的春风裹挟着急促的马蹄声从西自东奔来,身后带起一路的土黄色飞尘,这队官差带着征兵的任务已经跑到这里,打破了山村小镇原有宁静。
镇子东头有一个背靠山林的破败土屋,土坯与青稞杆儿混杂一起堆砌了院墙和房体,冬日大风刮破了青稞杆儿编制的屋顶,还没来得及修葺的的屋顶看起来甚是破败不堪与凄凉。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时,走出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约么着十七八岁的样子,他衣着褴褛打满补丁,却难得的干净整齐,黑色长发自用一根藏蓝色布条挽起在头顶,眉宇间竟有些许文人的书卷与舒朗。他从院角处抱了一捆柴火抬头向村外张望,那神情像是在找寻着什么,然而也只是片刻。
这时,从房后的山林中忽然蹿出一个神色慌张的少年,他狸猫似得几个起落便从房顶跳到墙樑跃进了院里,这条非比寻常的路走的甚是熟稔。
这少年身上的衣服破烂不说还都是土和杂草,裹在他身上越发显得瘦弱,头发蓬乱无比,脸上脏的跟个花猫似得,咧嘴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那摸样真是一个十足十的一个小痞子。
这剑眉男子吓了一大跳,险些扔了怀里的柴火,看清来人时,满是责备的目光瞪向他问:“阿照,你这混小子又跑去哪里胡闹了?这都几天没回来了?只害得我们好一阵担心。”
彦照嬉皮笑脸地拍打身上的土,黏上前来一把拉住这男子,神色闪烁地笑道:“陵至哥,我哪儿都没去,只在镇子里玩耍了。”他说着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低声附在戴洛商耳边道:“哥,我看到驻扎西宁卫薛卿守备的官差又来抓壮丁了,已经到了镇子东头了,咱们快去躲躲吧。”他说着从身上的破口袋里摸索出几个铜板就往他手里塞,道:”你看,我弄了点儿钱,刚好够咱俩躲个三五天呢。”
戴洛商看到钱神色一震,顿时板起脸来,瞪着他问:“你哪儿来的钱?”
彦照悻悻地将铜板儿收回口袋,低声嘟囔着:“哎呀,大哥,你真麻烦,每次都问,当然是正当路子来的啦。”
“还……”戴洛商厉声喝出的话还没出来,便被彦照一把捂住了嘴巴,低声央求道:“哥哥,小声点儿,小心叫娘亲听到。”
戴洛商被捂住嘴巴,双眼瞪起来,射出责备与愤慨的神色,只待彦照松开手时,压低声音怒道:“你还说是正当路子呢,这几天不断有人找上门来,说你们家的彦照小子,好像骗了祁连监(明朝青海4大牧马监苑之一)监工五袋子的黄豆,你说,有没有这事儿?”
戴洛商口中的彦照小子,今年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青葱少年,自幼经历了西北饥荒父母双亡,成了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为了活命,小时候没少打架抢吃的,慢慢就成了孩子王,带着十几个跟他一样大的小混混靠着坑蒙拐骗为生。三年前的一个冬日午后,他偷偷溜进戴洛商家的厨房偷东西吃,却被戴洛商撞了个正着。那时的彦照已经好几天没吃口热乎饭了,哪里是戴洛商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地便将他摁在了地上。这时,戴母听到了厨房的打斗声,小跑着进了厨房便看到了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彦照,阴影里的小脸儿显得格外苍白,和戴洛商比起来的身体也显得格外的瘦小。戴洛商本意是打算拿了他去衙门的,却被戴母阻止,说只是个没吃饭的小孩子怪可怜的,便用中午的剩菜冲水加热给彦照做了碗青稞热汤面,彦照既是感动又想脱身不被送去官府,便当即磕头认了戴母做干娘。戴母如今虽是一介农妇,却也出身书香门第之家,见他怪可怜见的心一软便当即答应了。戴洛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母子认亲,知道送官府是不可能的了,便只告诉他以后不准再偷东西,顺带的彦照便成了他的干弟弟。
起初的三五日,彦照还会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呆着,戴母便命令他跟着戴洛商和戴洛欣一起读书识字,谁知他也不是个读书的料,虽是不偷东西了,却没断了他坑蒙拐骗的坏习惯和他曾经一起“共患难”的小兄弟们。
彦照是一个十足十地会讨长辈欢喜的人,自从认了戴母做干娘,每天哄得戴母开开心心的。戴母时常感叹,彦照从小到大练就的察言观色的本事是十个戴洛商也比不上的,戴洛商本欲分辨他那是歪门邪道,但又不忍母亲伤心,便也不计较太多。时间久了,彦照出门他也不怎么多过问,由着他去了,只要他做的不过分,他这个当哥哥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官差的喝骂声和村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戴洛商闻声望去的神色也慌张起来,满是少年的胆怯与惧怕。
西北河湟之地远离朝廷,百姓常年受外邦鞑靼烧杀抢夺,甚是凄苦。朝廷派了驻军守备来修筑长城工事也不止一日两日,隔三差五便有一队官兵在附近的村庄里抓年轻力壮的村民去前线,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只盼着朝廷能抵抗外敌,好让他们也有个安安生生的太平日子。
戴洛商知道有的乡邻被抓去便将小命儿也葬送在了那里,每次官兵前来他都是带着彦照千方百计地躲出去的。后山上的山林有的是好吃的,山洞也足够五个人藏身的。此刻,他也不想和彦照计较那些琐碎的问题,将怀里的柴火码放到门侧,“走,我们先躲躲。”他说着伸手便想拉彦照,谁知彦照神色焦急地甩开他的手,满脸苦色地央求道:“大哥,是我不好,这队征兵的官差比以前更讨厌,我看到他们打了格桑大娘,我……我看不过,就带着几个兄弟跟他们打起来了,他们抓了我的两个好兄弟,我好不容易脱身,那个百户长认出了我,家里、后山怕是不能躲了,这些钱给你,快去镇外躲躲吧。”他说着忙把手里的铜钱胡乱塞给戴洛商,然后急急忙忙地翻墙向后山的树林里跑去。
“彦照!”戴洛商骇然的神色还在脸上,他还没来得及消化他的话,那小子却已经一溜烟地钻进树丛不见了踪影。戴洛商这才发现彦照逃跑的腿脚一瘸一拐,顿时整个心都揪了起来。
戴洛商跑去打开院门向外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那漫天扬起的黄土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他倒抽一口凉气,他急忙退回院里,回身又用2根粗实的木棒顶在院门上,这才赶紧回屋里。这一次,看那阵势仿佛不像之前那般糊弄的,他在中厅的地上焦急地来回地踱步,得赶紧想个办法脱身才行。
“至儿,你刚才在跟谁说话?”这时,里屋土坑上传来一个妇人虚弱悠悠的声音。
“娘!”戴洛商闻言一惊,忙赶过去,陪坐在炕头,心虚地笑道:“没、没什么,我在和阿贵商量明天去哪儿打猎的事呢,家里好久没有吃到肉了,您生病了得补补才行。”
戴母倚靠这两套被褥躺在炕上,蓬松的头发没有怎么打理,只是挽了日常的发鬓,额上戴着一个古铜色的抹额,脸色蜡黄没有神采,这些年的辛劳艰苦都一一显在她原本丰盈美丽的脸上,望向戴洛商的目光满是慈爱,道:“我怎么听着像是阿照在说话呢,他是不是又闯祸了呀?唉,这孩子……”
戴洛商不忍母亲担忧,决定先不告诉官兵来抓人,母亲身体虚弱,让她听到一着急说不定会加重。笑着安慰道:“娘,您听错了。他是咱们西北高原上的山鹰,不管飞出去多远都记得回来的。他那么机灵,不会有事儿的。过两日便回来了。”戴洛商尽量使自己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不让母亲起疑心。
戴母接过戴洛商递过来的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便摇摇头不想再喝,轻声叹道:“唉,这孩子也真是,没有一天是个安静的,如今官兵抓壮丁,他要是被抓到黑鹰峡岭修筑工事,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了。老天保佑他安安生生,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戴母的一番感叹让戴洛商满腹酸楚,内心更是焦急万分,家里、山洞不能躲,他能躲到哪儿呢?何况母亲还生病,他被抓了壮丁送到那山势险恶的黑鹰峡岭,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面,他必须得想个办法才行。
“娘,我只盼着您的高烧快些退去,别的什么也不求了。您再睡会儿,我去厨房看看阿欣熬的药好了没有。”戴洛商见母亲又昏睡过去,便急忙退出了屋子。
戴家早年本是从应天(今南京)被流放到这西北荒蛮之地的人,哪里受得了这般四季的恶劣苦寒,原本是一大家族的人,到了现如今却只剩下戴洛商、戴洛欣这一脉,说起来也甚是感慨。戴洛商的父亲在前往社学教书路上,没能躲避了鞑靼侵犯杀戮而去世的,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戴母靠着几亩贫瘠的屯田和绣工的手艺活儿赚取家用,虽然家境贫困,却也不曾饿到肚子,最庆幸的是社学的老师傅们体恤她们,继续让戴洛商在那里读书识字。
出身书香门第之人,只认一条死理,只要能读书,就有机会考取功名,便终有出头之日的时候。
这年四月的倒春寒犹胜,戴母受了风冻之寒低烧不退,卧病在床休息已有半月之余,戴洛商与戴洛欣从山上采了药回来,为母亲煎药以解风寒之苦。
院外的吵嚷声越来越近,戴洛商踮起脚尖向院外瞧去,只看到处是女人、小孩的哭喊和官差的喝骂,鸡飞狗跳的场景简直乱成一锅粥了,这次的官差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戴洛商意识到,恐怕这一次很难应付的,却不知如何是好。
“戴洛商,书呆子,官差又来抓人了,你还不快跑!”忽然院墙外有人呼喊他的名字。
戴洛商见是社学同窗李贵怀里抱着包裹,披头散发跑出来,他刚想动,却发现自己腿已经软得动弹不了,慌神道:“我、我娘还病着。”
李贵急得像个跳蚤一般直跺足,吼道:“赖十四都说啦,开春鞑靼又在沙鲁尔烧杀抢夺,先前烽火城堡工事是一点儿也管不住他们啊。”他说着焦急地回头望了眼越来越近的官差,吓得脸色苍白,喊了一句:“哎呀,我先走了。”便癫跑着往后山上去了。
赖十四是河煌碾伯最有名的兽医,各大土司衙门和朝廷军队里的马生病了,大多都是他去医治,这消息既然是从他哪里得来,肯定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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