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天B4（1）（1/2）

他向后看去，时间之河缓慢地涌动着，将亮晶晶的碎屑洒落在河道的两边。它们被太阳烤干，就成了圆圆的记忆沙石。被风一吹，就五颜六色地滚动起来，多么漂亮可爱。

那些折射的光芒，绚烂得他的眼睛和心都刺痛了。

没有什么值得诉说的不幸，都是些平凡的人会有的平常不过的苦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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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岚听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十分安静。窗口的磨砂玻璃还是灰蒙蒙的，外面是黑的，没有光透进来。寝室里影影幢幢，四周响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加上制冷机呼呼的风声，让这一切都更加安静凝滞了。

陈乐的呼噜声第一，韩子兴的也不差......

他想。躺着没有动弹，感到仍有倦意。

“大鸡腿！......唔嘛唔嘛……”

底下的裴银歌开心地喊了一声，声音又低了下去，接着发出了些含糊不清、意义不明的呓语。

他不禁失笑。

作为一名早醒且浅眠的守日人（相对于晚睡晚起的守夜人），这两天睡得比较痛苦，听到的梦话可能比他过去十六年加起来的都多。比如陈乐曾在梦中大喊一句“亢龙有悔！”，不知这家伙是不是在做什么大侠梦；这两天被罚了好几次的陶玑昨天早上在床上翻来翻去，惊恐地说，“不要...不要...教官不要！”，床跟着他支嘎支嘎地响；还有让他最无语的韩子兴，半夜说梦话：“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呀？”，然后过了一会儿，自己换了个女声回答：“我是三班的。”......

不知什么时候，窗户处亮堂了起来，雀鸣鸟语也变得嘈杂。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坐起身来。漫进屋子的光把大家也照出形来。紧挨着的床铺上陶玑张着嘴叉着腿睡得正香，一个脚丫穿过床栏伸到了他这边。他就套了条半新不旧的大裤衩，薄被子卷到一角，露出一身排骨。

他穿好上衣，叠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爬了下来。双层床摇晃着发出声响。

“……薛岚听…早啊……哈……”

韩子兴已经醒了，他正半死不活地坐在床上，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然后闭上眼睛仰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早安。”

他低声答道。

裴银歌仰面躺在床上，脸颊睡得红红的。他的豆腐块军被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自从他的被子被教官拿来示范，他双手捧着虔诚地带回了寝室，就再也没用过——晚上小心地放在地上，白天端回床上用来被检查。开了冷风机的晚上还是有点凉的，他身上无袖叠短袖，据他自称穿了三件睡觉。

这时候一声哨响从外面传进来。韩子兴的手机起床铃声过了几秒跟着响起，是小野丽莎的那首salade de fruits（水果沙拉）。在轻快的法语歌声中，门外开始有同学三三两两地经过，脚步声，交谈声。大家也一个个起来了，哈欠连天，穿起了衣服。世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可能是被吵醒了，裴银歌挪了挪他的脑袋，睫毛抖了抖睁开一条缝瞅了他一眼。

“...班长...你洗漱回来了……再喊我……起床……”

他气若游丝地说，然后扭头往里，藏起了自己的脑袋。

“走吧班长我们去洗漱！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韩子兴晃了晃头给自己打气。他拿好了牙刷毛巾，两人就一起开门向水槽走去。

清晨的空气湿润清新，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草地上几只棕色的鸡跑来跑去。他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眼，天空潋滟澄澈，朝阳的光芒并不燥热，却很炫目，明晃晃地从饱满苍翠的树叶间散射出来。还有远山的青黛，近处的屋舍，互相打着招呼的同学们。一切都质朴纯真，同时生机勃勃。

“早啊薛岚听，韩子兴。”

水槽对面的陆嘉伦满嘴泡沫，含糊不清地挥了挥牙刷。

薛岚听眼见他牙刷上的泡沫飞到了旁边的水龙头上。嗯，他什么都没看见。

陆嘉伦身材高瘦，长方脸，棱角分明，戴着副方型眼镜，如果用mbti性格来定义一下的话，他觉得对方是很明显的thinking+judging类型的人（见文末注解）。换言之，他性格不会很讨人喜欢，却可以预见地将获得成功——社会所定义的，通俗意义上的成功。一个去做自己所认为对的事情，不很在乎别人的观感的人；一个自信、有明确规划，并能坚韧不拔地去实行的人。一个可以想象的强硬的领导者。

当然，无论他以后可能变成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一个满嘴牙膏沫的眼镜少年。

他们洗漱完毕，走了回去。裴银歌还面朝墙壁窝在床上。薛岚听坐到他的床边，迟疑了下推了推他的肩膀，低声道：“裴银歌，起床了。还有十五分钟要集合了！”

裴银歌猛地弹坐起，然后又软啪啪地像一根煮烂的面条倒在了班长的身上。

“小银！集合了！”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韩子兴不知从哪儿下载了类似集合的铃声，用手机一放。裴银歌当了真，吓得慌不择路地从床上扯了衣服滚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总算是真的起床了。

“人是铁，床是磁铁对吧小银。”

路过的彭卿咧嘴一笑。

“我靠，大兴你下载这个玩意儿干嘛！我都要产生心理阴影了！”

陈乐喊道。

“留着当闹铃呀嘿嘿嘿。”

韩子兴给他眨眨眼。

“靠，太变态了……”

众人倒，心想这还真管用。

裴银歌以光速拿毛巾抹了脸刷了牙，一整天后脑勺都是乱糟糟的。

早上的时候练正步走，大家节奏不统一，你手打我手，骨质疏松的叫苦不迭。苏沄，林雪野，和陆嘉伦被郑老大叫去出军训板报了，没参加早上的训练。

下午训练了会儿，就开始下雨。从乌云滚来到瓢泼大雨也就是瞬间的事儿。教官挨班解散了之后大家撒腿狂奔，冲回寝室。

“衣服又湿了。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