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迷人姑苏（1/2）

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总算逃离了魔掌。德儿心有余悸。一路狂奔到下一个驿站，本想停下来休息。可是驿站里的人见了她都跟见了鬼似的。她左思右想，可能因为她一个小叫花，骑的马有点过于好了。

想要卖了马，可是舍不得。当初她从铁勒走到西凉，一路上荒无人烟，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是美景，太阳落下去简直太吓人了。还好她会爬树，晚上可以在树上休息。可是晚上狼鸣虎啸的声音也实在是让人心惊胆战，毕竟她心理上还没太适应这种漂泊。

她上回是走走停停，看见的第一个大安的城池就是西凉，所以想都没想就留在那了。后来太子接她回京，她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没什么目标，都是像浮萍一样飘到哪算哪。

这次离京算是被那人所赐，走的仓促，既没跟太子打招呼，也没见上家里人，甚至连以前一起要饭的小叫花子们都没来得及说一声。但是她心里却有了目标，想要往南走。

她虽然是在京城出生，但是在南方长大，南边就像她的根，一回去就有底气。

但是一路上要吃要喝，她牵着一匹这么好的马，总是很难要到吃的东西。所以她最终还是把马卖了。但这样一来进度慢了不少，走到姑苏就花了快一年的时间。

不过这一年她过的真的挺开心的，特别是在黄河壶口瀑布旁边睡觉的那天晚上，还有看见一匹眼睛会发光的豹子那天晚上，还有在梦境一般美丽的荒无人烟的森林里生活的那几天，尤其让她印象深刻。其实她每往前走一步都是害怕的，但是害怕中又透着兴奋。旅途简直就是忘忧散，饿了就吃，累了就睡，再也没有人揪着她早睡早起，告诉她什么时辰要做什么事，再也没有人告诉她对错与责任，再也没有那些大呼小叫的命令与控制。她是自由的，无比的自由。除了有点孤单。

走到姑苏的时候忽然被这里的人文气息吸引，就想多留一阵子。

这里的孩子都很快乐，每天在大街上疯跑，也没人管。有几个还经常给她一两文钱。但是到了冬天，孩子出来的时候少了，她就经常饿肚子。有时候好几天也收入不了一文。

她有时候也会想要找个店铺当伙计，给人家算算数记记账什么的。但终于也没有去。

因为心里总有一个声音一直说一直说：那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想要的，是体会这种饥饿的感觉，这种被遗弃被嫌弃的感觉，这种甚至被嘲讽唾骂的感觉。因为你以前都没经历过这些，你总觉得身边的人虚伪。是的，他们虚伪，而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真实，所以不要走，就呆在这里。

所以她就呆在这里，哪怕是大雪天，别人都躲雪去了，她却还是一个人坐着。坐在街角，不怎么显眼的地方。自从当了乞丐之后她才知道，就连做乞丐，都要坐在显眼的地方，这样才能被人看见，收入也会比较好。可这简直是太可笑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努力被看见，都不同程度的渴望去争取。可是她却一点也不享受那种生活，她觉得那种生活里面都是虚伪。

她回想自己十几年的人生。其实小时候她是很快乐的，觉得什么都好玩。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生活索然无味，觉得人群充满寂寥呢？

如今这种饥饿的感觉，一开始很强烈，但是慢慢会散。就像坐久了脚会酸麻，但是再久一点，坐到一个时辰往上，那种酸麻的感觉就会豁然开释，之后很久都不会再体会到那种酸麻的感觉了。难道因为她体会那种虚伪的索然无味的感觉还不够久吗？那如果再久一点，久到某一个时间点，这样的感觉会不会也在某一天忽然开释？像如今这样不跑不躲，就每天安安静静的坐在这儿当个叫花子，时间久了，又会发生什么呢？

她觉得很好奇，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天气，她都想坐在这里，用一个叫花子的眼光观察世人，观察环境。这个角度真的很特别，因为没有人会对叫花子虚伪，所以这个角度所看到的，都是这个世上历历在目的事实。

说实话，丑陋多，温情少，但是却让她觉得真实。

她还记得冬天里仅有的一次。一个特别冷的天气里。她蜷缩着躺在路边。她又饥又冷，感觉与死亡离得无比的近。但是却没有恐惧，只有释然。

这时候，她忽然听见小碗里一声清脆的响声。她睁开眼，是一锭碎银子。就是那一锭碎银子支撑她过完了整个冬天，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她没有看清那人的脸，所以有些好奇。她开始想知道，自己以前给叫花子银子的时候他们都是什么心情呢？

她在这个位置坐到春暖花开，庆幸自己没被冻死。夏日的夜晚，她一个人躺在刚下过雨的街道上，周围都是湿湿暖暖的水汽，远处的巷子有夜行人的声音，像是喝醉了，三五成群的笑着闹着，她忽然觉得很踏实、很幸福，很安全，前所未有的安全。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天上有星星对她眨着眼睛。就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

夏天又来了，孩子们又开始经常出来跑，很多已经不记得她了。可是她还记得那一张张可爱的脸。她在想，自己以前帮助过的那些小叫花是不是也还记得她呢？

姑苏往南不远就是颍州，颍州往西就是徽州。她有点想回徽州看看。想知道曾经那些熟识的人是不是还在原来的地方。想知道他们看见她如今这样，又会是哪样一种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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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是要这样挑战别人忍耐的极限吗？”

德儿抬起头，看着说话那人，半晌方认出来，是凌谨。

“我娘写信让我帮忙找你。没想到你还真是离我最近。”

德儿不说话，也不离开那里。

“走吧。”凌谨道。

其实凌谨从这里路过好几回了。说实话他特别不喜欢德儿的性格。觉得她骄纵任性，所以并不想跟她扯上什么关系，他娘让他帮忙找人，他也只是表面答应，其实根本没有任何行动。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巧。过年的时候他来姑苏置办年货，看见街角的一个小乞丐，觉得挺可怜，便上前给了一锭银子。可是不给还好，离得近了，他忽然看见德儿手腕上的一个银手镯。他记得很清楚，是他那年唯一一次带她出宫去玩的时候买给她的。

那时候德儿还没正式入宫当美人，但是他已经不愿意挨近她了。

他认出那个手镯，见那小叫花子动了，因此赶紧快步跑了。心道不会这么巧吧？一样的手镯应该也很多啊，而且都是路边货色，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他狠下心，一个冬天都没过来找她，到夏日又来采买，忍不住又去那看，看了一次不敢相信，第二次不想相信，第三次不愿意相信，但是最后，他终于还是站在她面前，说出了上面的话。

德儿不知道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感受到了他的不耐烦。所以她还是不想动。她等了那么久，绝对不是在等待这种感觉。所以她决定继续等下去，等到那种对的感觉。

然后凌谨就又把她扔下了。他就继续做他的王爷，她还是继续做她的叫花。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宫里知道这件事了。燕妃听说找到了德儿的下落，整个人简直要疯掉了，就好像是她的江儿复活了。

那一天，天空飘着微雨，德儿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脸笑着说，没办法，父皇下了旨，让我们接你回去。

凌云则是轻轻抓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一脸的不可置信。

德儿看见他眼眶里的泪。笑道，你哭什么。你怎么还是那么爱哭呢？

凌云一下冷了脸，扔开她手站了起来。

熟悉脸突然俯下身来将德儿扛起，说道，走喽！带小叫花洗澡去喽！

德儿这些年修炼出来的沉静就在这一刻瞬间破功，叫道，凌行健！你放我下来！我不洗澡！

客栈的浴室。

德儿坐在大浴盆里，上面满满的花瓣，满脸潮红，呼吸不畅，就像有人掐着她的脖子。太子就趴在浴盆边上，审视的看着德儿说，你紧张什么呢？我连你最脏最丑的时候都见过了，也没嫌弃你。

德儿道，你有病。我在外面这么些年，什么都见过了，就没见过……跟，跟你一样变态的。她说句话，还让口水给呛着了。

太子笑道，你这两年好像没什么变化呀，小眼睛还是那么锐利。

德儿道，你能不能……能不能先滚出去？

凌云也在外面敲门，说道，哥，你要不先出来吧？

正说着，见凌谨从楼梯上来了。见凌云愁眉紧锁。说道，怎么了？

凌云道，大……大哥……

凌谨道，大哥怎么了？

凌云欲言又止。

太子也不吱声，就在里面看着德儿笑。

好半晌说道，你真的不记得了？这真的不是咱俩第一次一起洗澡。

德儿实在是受不了了，知道怎么说也没用。只能躺着翻白眼。虽然他早听说过太子喜欢男人，但是一时之间也实在是接受不了。她觉得心特别慌，身体似乎都在抖。

太子道，咦，你的嘴怎么都紫了，是不是水太热？

德儿气道，凌行健！你是不是有病！你能不能先出去？

太子笑道，我这不是在帮你吗？要不你总想不起我是谁。

德儿实在是急火攻心，忍不住狠狠尖叫了起来。

凌谨听见喊声，不知怎的，竟忽然就冲了进去。结果……

看见太子正把湿漉漉的德儿抱在怀里。

凌谨赶紧转过身，说道，大哥？你怎么……

太子道，你还转什么转啊，回房间！人晕过去了。

凌云瘫坐在地上，捂着脑袋，感觉整个人生好像像沙盘一样快散架子了。

德儿高烧三天不退，整个人都神志不清，请了三个大夫来看，都说找不到原因。

凌云觉得就是让太子气得，因此责怪太子贪玩。

凌谨也命令他不许再做逾越伦常之事，要不然他要写奏表告诉父皇。

谁知太子说，你告去呗，反正老头整天把我当毒瘤。早点让他废了我，把位子让给你好了。

凌谨气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太子道，人话啊！听不懂啊？

凌谨气道，父皇怎么会派你出来接人。

太子道，他觉得我安全啊，怎么了。

凌云对凌谨道，父皇是让我来，大哥非要跟着。

太子摸他头道，对对对，还是你乖。

凌云简直给他气得要背过去了。

凌谨将凌云拽出房间，问道，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