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思维的线团（1/2）

在德儿安心练舞的这几天，雪舞没有再去薛婕妤那。那天他们聊了很多，她需要一段时间来好好消化。

比如那天薛婕妤问道，德儿嗜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真的是逃避问题吗？还是内心中有两种声音在互相攻击？

如果因为一个声音往左，一个声音往右，所以身体因无所适从而休眠，那么这两个声音分别是什么？

雪舞边洗衣服边想着薛婕妤的话，忽然惊觉她的说话方式怎么那么像天帝呢。天帝说话就是这样，从来不说清楚，非得让你自己去想。他们水灵本来最不耐烦思考，所以如今这等心思繁冗根本不是让德儿练的，也不是什么受到人族影响，根本就是让天帝给练的。他之前不是这样的，要做什么都是说的明明白白，唯独在德儿这件事上，没人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就像没人知道薛婕妤在说什么一样。

教坊的杂使嬷嬷从一旁走过，忽然笑雪舞道，雪丫头，这一件洗一上午了，还没搓漏呢？

雪舞回过神来，羞赧一笑，赶紧把水倒了，把衣服冲干净晾上。

中午德儿回屋吃饭，雪舞问她道，上午练的还行吗？德儿道，特别好玩，你怎么不去看呢。

雪舞道，给你洗衣服呢，下午去看。

德儿好几天没吃饭了，睡醒之后加强了运动，胃口也好了，整个人都很放松，雪舞看着她，觉得有种甜甜的感觉。

你这回连着睡了三天半，有梦见什么好玩的事吗？雪舞问。

德儿道，没什么印象了，只是好久没梦见犀牛了，还挺想他的。说着自己笑了半天。

雪舞道，以后遇见事情跟我聊聊好吗？别就顾着自己睡觉。

德儿道，睡觉挺好的呀。睡上三天，再大的事也解决了。实在不行就五天。

你还要睡五天！雪舞吓了一跳，她知道德儿这绝不是在开玩笑。她一旦觉得这招管用，肯定是会常用的。这才刚进宫几天，以后说不上遇见什么，难道一有什么就睡觉？

德儿道，睡觉不好吗？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伤害自己。

“你要找出德儿心中争吵的两方到底代表什么，这才是她嗜睡的原因。她每次醒来，一定是一方占了上风，急着起来行动。我这样讲，因为火族的灵从来跟逃避扯不上关系。”雪舞又想起薛婕妤的话。这才是她嗜睡的原因吗？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伤害自己。难道，她知道她盛怒时会产生的后果吗？

昨天晚上醒过来的时候我好像做了个梦，德儿突然说道，梦见了一个人。

谁？雪舞赶紧问。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对我是很重要的人。我们一大屋子人在一起玩。但是屋子里闹鬼，唯一不被鬼吃掉的方式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永永远远，一时一刻也不分离。

然后呢？

然后我就找到了这样一个人，愿意跟我在一起，一直抱着我。好多一起玩的小伙伴都被恶鬼吃掉了，渐渐只剩了我们两个，我害怕的时候就紧紧的抱着他，再恶的鬼也伤不到我俩。我们好像……一起经历了很漫长的时间，大概有多久呢……好像几千几万年也不止。然后……他实在不愿意再跟我在一起了，我好害怕，我跟他说，如果分开我们两个都会被恶鬼吃掉的。但是他还是松开我了。我好害怕，好难过，那是一种怎样的深渊呢？好像会一直下落，一直黑暗，没有尽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执意放开我的那一刹那，我忽然从强烈的恐慌中醒了过来，我宁愿被恶鬼吃掉，也不愿意跟一个不爱我的人在一起。然后我就真的被恶鬼吃掉了。然后我来到了鬼国，那里有岩浆……有火焰，但是出乎意料的，那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当我意识到这也没什么可怕的时候，就忽然醒过来了。

你记得那么清楚吗？雪舞问。

嗯，特别清楚，少有的清楚。不过过个几天也就忘了。什么都没有那只犀牛清楚。真奇怪，我从小到大就做过那一个一直记得的梦，你说犀牛到底是指什么？

雪舞被她问住了，不知怎么回答。等德儿见了薛婕妤，应该就知道了吧，她想。

德儿吃完饭出去接着练舞。雪舞还坐在那沉思，火族到底是什么样的族类呢？

九天秘史有载，那是永不熄灭的族类，是万众一心的族类，是生机，是……没有自我的族类……，是……是光是爱，是……啊，记不住了。近来记忆越发差了。是……是没有自我的族类？没有自我吗？那有什么？天帝曾经亲口说过，火族是天界最强的灵族。然后呢？他为什么还是不满意，还要用毁灭火族的方式来逼迫德儿长大。

问题是，这已经是德儿的第101次转世了。为什么之前的那么多世她都没让天帝满意？天帝到底想要什么？到底什么是他所谓的长大？

德儿梦见的那个人，应该是明启吧。那个她命中注定必须配得上的上神。

可是德儿到底差在哪里？她既然能操纵永无……天帝……天帝能操纵永无吗？天地当真是他造的吗？永无也是吗？德儿的法力真的在天帝以下吗？

至少看上去是。要不她为什么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而非得遵从天帝的意思呢？除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因为害怕，所以她不敢尝试，不敢尝试反抗。她最多只敢反抗天帝的命令，却不敢反抗天帝本身。对不对？再或者，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虽然她不想按照天帝说的去做，她也没什么更好的事情要做。是这样吗？

啊……到底谁能直接告诉我答案……上天为什么要赐我脑子……文德儿……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不想活了吗……

“睡觉不好吗？睡觉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伤害自己。”

人、我？火族不是没有人我之分吗？火族跟人族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不就是没有人我之分吗？火族是全然纯净的族类，嫉恶如仇，他们全然圣洁，跟邪恶没有丝毫粘连，任何邪恶的力量都必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这是明明白白写在九天秘史里的。可是……灭火族的是魔族呀，如此万恶的族类，每一条经络都滴撒着毁败。这不是天帝最憎恶的族类之一吗？他竟然默许他最憎恶的族类来毁灭他最心爱的族类。然后，他让火族的神女成为人，接受人间的历练……难道，难道长大是这个意思？

她心里有一丝清明的讯息，似乎马上便要找到那个真谛，像是拨开迷雾的航船，终于看见了久寻的仙岛。“我要去找薛婕妤！”

这回还没等薛婕妤问她就赶紧说，放心吧，德儿现在根本就不找我，每天自己起来去练舞，洗完脸才回来睡觉，生活可规律了，完全忽视我的存在。

薛婕妤道，她跟教坊的人相处的还好吗？

好啊，天天在一起，那些人对她也挺好的。

薛婕妤道，这就对了，她在跟你做分离呢。

分离？雪舞不明白。

薛婕妤道，你还不懂她做的那个梦是什么意思吗？

你怎么知道她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