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性·阳谋世家（2/2）

食指划过暗金光泽的蜈蚣钳爪剑，云水泱伸手握住长柄，使劲挥了挥刺叉刃参差的畸形剑，其余三十二把剑在他身遭绕成一圈，“就是它了。”

午昧不语，一剑探出，如钓鱼长杆孤立，等待愿者上钩。

随形·起手式——尚公钓。

倏然碰撞，墨与金相贴相触，团簇如星芒的昊光凝缩，停滞在剑与剑交接的那一段紧贴刃面。

零星细碎的光点一为紫玲珑一为蓝白粒，宛若异种的萤火虫自团簇昊光处，朝着两侧扩散。

午昧与云水泱脸对脸站立在虚空之中，紫袍少女在上而裹纱青年在下，两人的手掌皆是右者握剑左者抵剑，以黝黑或暗金的刃面相贴角力。

爆炸，失控的力量，将午昧与云水泱震飞。

但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他们后坠飘飞的身躯在半空中画出无数缥缈的叠影，衣袂扬风如飞天飘带，显得格外的虚幻。

而唯一让人能觉得真实的，却是那仿佛被时间所凝固的，依旧在抵剑对拼的两道清晰残影。

一瞬，午昧与云水泱两人便已经调整了自己的身子，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与那根本就没有任何消散迹象出现的故有残影叠合在一起。

琴弥抱膝坐在符剑扩散开来的光壁上，穿着绣花鞋的两只纤足，跟随着拼剑两人衣袂飘动的频率而轻轻摇晃。

过了半晌，她如山野的狐狸精般勾起朱砂点醒的唇，不知在何时变得灵动狭长的眼角轮廓处，原本在悄然滋生的鱼尾纹，竟然变得有些淡了。

好像时光所化的飞天小剑已不能在她脸上刻下痕迹，就算是能留下什么东西，那也是将那些曾经自琴弥生命中剥夺的青春，重新涂抹到她的脸上。

“是时候了。”琴弥摘下系在自己雪白脖颈上的三寸赤剑，食中二指轻捏刃身，宛若以象棋厮杀的女棋手般，做下了落子的动作，“将——军！”

两字落下，如雏凤初鸣，清越悠远，惊彻天下！

囚禁着仙侠界根源的三寸赤剑自女子指间坠落，锐利剑尖恰好点向了云水泱的天灵。

但见这抛弃了一界根源的年轻女子背负双手，清丽的身形高傲如鹤，一双笑意狡猾的狭长眸眼却灵动如狐。

“仙侠界根源暂且给你，现在是否可以为我退让开一条道途了？”

云水泱退身收剑，避开午昧劈斩，隔空伸手抓向那柄原本是指向自己天灵的三寸小剑，从中提取出一团清浊分明、阴阳成图的元初之气，他眼角余光撇到一抹承籽细叶被大鸿扑击，飘至自己身旁不远处。

这一刹，手握元初之气的云水泱，与隐在幻形里的籽叶对眼！

前者在揣摩来者的战力，而后者则对云水泱手中的仙侠界根源，展露出贪婪的欲望。

而化身大鸿的鹄子，亦被云水泱手里的元初之气所吸引。

局势变化，如风起云涌，霎时改换天地！

鸿剑与飞叶相衬，鹄子和籽叶瞬间停战，暂时并肩而立、统一战线，齐齐攻向云水泱。

琴弥唇带轻笑，一抚自己胸口，入手丰盈滑腻，尽是果实成熟的味道，她御剑低飞，拉过持剑的午昧，头也不回飞向了新的道途。

手指在自己胸口处缓缓按下，又轻轻握住柔软的……琴弥放声大笑，如竹林浪客般放荡不羁。

一阙歌，半首词，沉埋在她记忆里的曲子，悠然响起。

“大千浩渺为世瀚兮，力倾山海皆可平；女子漫云皆英雄兮，傲笑沙场煞男儿。

无边落木朽年月兮，夜闻箫愁犯太岁；列风万里将东往兮，凭虚裂空压青龙。

白虎鼻息长五刃兮，断罴三爪填洪江；步跃九幽品黄泉兮，酆都暗色不相往。

见血瞳鸦披白羽兮，吾假日后必登仙；望十方界隐八荒兮，坐忘观云驻剑侠！”

年少时曾见街道掌灯迎新年，书生意气绘水画；年少时曾见老楼茶汤诸客至，老夫说书木惊堂；年少时曾见簪花行医好儿郎，悬壶济世知药毒；年少时曾是无忧无虑不知愁，而今放歌却轻狂。

琴弥挥袖轻舞，脚尖点剑，身子轻旋，如飞燕盈盈入巢堂，衣起袂扬似蝶飞。

“卿不见，不仁唯见封疆皇。少时乞儿哀天下，气短不敢称英雄；待到他年高位时，却将人间民膏刮。

卿不见，无情最是帝王家。未生有母争为后，凭龙扼凤最难容；既存诸螭皆争嫡，手足残尽乱纲常。

卿不见，虚名但为封侯人。义薄云天做盘缠，以生搏死挣军功；?熬过苦载廿三五，白骨累累摘重印。

卿不见，重利几何破城将。尸山堪作登墙梯，血海尚浅不淹人；万骑摧门且厮杀，哪管谁家是良善。

卿不见，龌龊厚黑权臣者。宦潮不见迎风帆，自备金银雇船桨；?双袖清风不做事，做事怎能不贪图。

卿不见，无能恶毒游侠儿。?狐朋狗友放歌去，吞肉饮酒不知愁；?送财资人赚贤名，怎知败絮市井心。”

琴弥立身而定再高歌，两团清浊分明的元初之气，在她眼底涌动、沉淀，动时狂暴如潮，静时巍峨如山。

“君应为，洒脱千里不留人，一心只登叩天路；君应为，执剑万仞雪花巅，家国尽守大江山；君应为，静坐蒲团观道藏，百年方悟仙侠途；君应为，守心不囚是与非，善恶尽散任侠录！”

五指合拢，紧握——

一切，尽在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