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夜·奇谭列传(2/2)
站在原地,抢不上、退不得的老艺人,强行压下自己脏腑间的不适,面上苍白得宛若一张半透明的宣纸。
反观午昧,她的四面念裁剑,硬度非是太过刚强,颇有韧性的中线剑脊,将刃尖受来的劈砸力道,承在细窄狭长的剑身,几番轻微晃动之后,便已赶在暗劲传至午昧手上之前,将其消弭无形。
哗的一声,人群倏然散开,伴随着少女们的尖叫,青年们的呐喊,老人们的哀叹,整个糖葫芦球街乱成一团,惊慌的人们你推搡我、我拥挤你,尽是一片失控的场面。
而那身为始作俑者的两人,自是几乎所有人都想要避开的对象,除了跟着午昧而来的空心竹和玄门,还有——那名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壮汉。
“小狰子,你先退下吧。老头子我,还没活到非得要你帮忙的岁数。”吸了口烟,老艺人吐出一圈迷雾,算是把体内的暗伤缓了一缓,“昧丫头,你好好的,找老头子我,有什么事呢?”
擦剑于发间银饰,铮然若霹雳弦惊,午昧的眼不畏不惧,她抬首向前跨出一步:“老爷子,不是我要你们两人的事,而是你们有事情要为难我啊。”
“那,先打一场,活络下筋骨,再说叨说叨?”试探地商量着,老艺人往自己打满了补丁的脏石棉袖子,一磕拦面叟的烟袋锅,从中散出的几点火星上升,险些烧到了他的眉毛。
“也好,就再打一场,我不叫帮手,狰也不许——”午昧一横四面念裁剑,刚要把话说完,就被老艺人打断,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当然”。
不似龙吟,倒像是羊羔初咩,一剑挑起满夜月光,午昧身影非是如魅,却疾快若飞电,一闪一掠,念裁的半身,便扑在老艺人的胸前。
“哇——”古怪大叫,老艺人的声线里,隐着“毕方,毕方”的鸟啼回荡,手指间的拦面叟一翻一磕一向上。
蓦然合眼,午昧不看不听,也不刻意分辨耳边穿来的破空声,她只是静静地持着那柄四面念裁剑,合握在细长剑柄上的双手,期待着、等候着——极狭极窄的角质剑刃,被拦面叟触碰的那一瞬。
随形!
一触即发,刃抽锋击,宛若蝴蝶穿花入叶,又似是受惊的碧绿螳螂弹臂反击,这一招比的是谁的反应更快。
自然,是年纪极轻的午昧,比半埋入土的老艺人,反应更快!
剑击即退,午昧一翻身子,宛若鹞子倒悬,修长有力的双腿微绞,如笔直的钉子,立在了被往年雨水滴出无数小坑的青石砖街道上。
她背对着老艺人,也背对着天上皎洁的明月,本就是透明的柔和月光,扫过她娇弱的肩头,既为她的轮廓笼罩上一层美好的祈愿,也将她单薄的影子,拉长了、映在她面前的青石街道上。
午昧睁开了眼,依旧是不刻意去听多余的声音,以此避免影响自己的判断。
双臂高抬,手握纤细剑柄,将角质刃面的念裁剑,竖直立在自己的头顶之上,而显现清亮银光的剑尖,则是微微戳向午昧的身后。
这看起来,不过是个平凡至极的劈砍动作的起势,唯一值得注意的,不过是午昧劈砍的方向不对罢了。
烟袋锅被其中的大烟草叶子,给带得通红如炭,却因有这铁磐石矿的包裹,而不至于没有隔热的介质,老艺人指架烟袋杆身中端,石中透红的烟锅与莹莹碧光的烟嘴,被他朝向两侧,随着他连起撩、扣、挂、搂、绞、带、戳、点、挑、推、拦等多种手势。
随后,老艺人终是拿准了一个最不易失手的攻势,将拦面叟朝着午昧的背后,猛冲过去。
如影!
笔直僵硬的杆影,如被冻得无法灵活转动身子的蛇,午昧只一看,便倒臂下剑,将念裁的锋刃反向劈斩而去。
铿然一声,如锥击磐石,如锤敲古钟,声波、罡气、剑意,皆在拦面叟被迫退却的那一瞬间,肆虐于世!
夜半,月下,一人单手执剑,似灵似魅,远胜神仙中人。
“毕方老爷子,还要再比吗?你已经,败了两招了。”
曾被四面研磨的细窄念裁剑,一变刃面,午昧眉眼高冷,凛声如剑。
“不比了,也没有必要比了。所追之物,已是面目全非,就算再得,又有何用?”毕方化形的老者轻声咳出一丝血痕,然后极为不服老地挥手擦去,将碧绿莹光的烟袋嘴戳进自己嘴里,“若老头子没有猜错,这柄剑,就是狰兄的残角所炼吧。”
午昧并没有直接回答,似是在避免某个情况的发生,仅是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然而,有些人,或者说兽,并没有她像的那么蠢笨——
狰兽化形的八尺壮汉,猛地双膝跪地,连自己的裤子被磕破了也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痛哭流涕,趴在地上紧紧抓住午昧的鞋尖:“老爹啊,孩儿不孝,竟然还是没有找回您的尸骨,还让一个小丫头片子,把您的独角给炼了……”
午昧既尴尬,又有些嫌恶地将自己的脚,从被狰拉抱在脸前的鞋子里,飞快地抽了出来,她转过头想要寻求某些人的帮助,却看到空心竹与玄门列,正直愣愣地看着她。
“你这事做的不太对,而且……我好像还是你的帮凶。”空心竹有些害怕地怯声说着。
午昧烦闷地挠了挠头,将发间的银饰抓在掌心,另一只手随意挥舞着念裁剑,裸露的白皙纤足,不怕脏、也不怕着凉,在青石砖街道上来回急走。
“我知道啊。”午昧小声嘀咕着,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才要想办法,安慰狰这只知道哭哭哭的傻大个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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