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玄门列传(1/2)
《说文解字》有载:“灋fǎ,解廌兽也,似牛,一角,古者决讼,令触不直者。”
东北荒,阴。
天空中的黑云,作龙舞,足以压垮守关城池的力量,尽汇聚一处。
紫意浅淡的雷霆,纵横蜿蜒了数千里,形似是朱卷之国食象的巴蛇。
雷电不断吞噬着翻涌如浪的黑云潮汐,愈发壮大的扭曲形体,在无尽的黑暗中释放光昼。
由此伸展出来的细小电丝,短粗、模糊,恍然如蛰伏深渊的潜龙,于风嘶雷鸣的恐吓声中,鳞角俱成。
西山经,章莪山,迎来了一片不寻常的雷云。
五尾一角的狰兽,在寸草不生,却遍布瑶、碧的山地上,不安地踱着步子。
它赤色的豹身矫健,纵使是面对头顶乌云紫霆的恐吓,也仍是会鼓起肩头硬如磐石的肌肉,借此表示自己不愿轻易屈服的决心。
昂首咆哮一声,如击石般铿锵。
狰兽颇为人性化地瞥了一眼,那在瑶、碧之间慵懒倦身的毕方鸟——
这单足鹤形象的鸟兽,身边燃烧着因不明原因而起的烈火,衬映着它满身青底赤纹的华丽羽毛,倒也是一方别致的景观。
“轰鸣!”
一道落雷,倏然击地,亮白如昼的粗壮线条,在大放光明之后,留下了满地的残余雷火。
虚幻的光影,无法确定是否真实。
由此诞生的透明胚胎,表面弥漫着一股东来的浓郁紫气,它出生在雷与火的纷扰与残余之中,带着属于兽类的狂野与倔强。
或繁密、或稀疏的经脉,它们分支出去,在逐布生长出坚硬骨骼的雷火胚胎之中,化作无数柔韧经丝,延展,游走。
当这诡秘的胚胎,真正有了自己的形体之后,化成的是——小如羊羔,头顶独角,未曾睁开眼的幼生獬豸。
《神异经》有载:“东北荒中有兽,如牛,一角,毛青,四足似熊,见人斗则触不直,闻人论则咋不正,名曰解豸。”
摇了摇头,这由东北之荒飘来的乌云带来,在章莪山上诞生的獬豸,它作为刚刚降世的小兽崽,颤颤巍巍地在瑶、碧之间,踏出了它生命中的第一步。
面目凶狠,却又带着些许谨慎的狰兽,先是被突然做出举动的小獬豸,给刺激到了兽类自行趋利避害的本能,无意识地将自己的一只后爪,退了小半步。
然后,它又马上反应过来,色厉内荏地露出了獠牙,喉咙处发着低沉压抑的嗬嗬吼声。
有光,自一旁山壁的洞口中泄露出来,小獬豸跌跌撞撞地绕过对它没有好脸色的狰兽,颇为好奇地朝着洞口的光源爬去。
狰兽看着小獬豸朝着自己居住的洞穴爬去,不由得歪着头,眼眶周围的肌肉微有紧缩,表现出一副极为人性化的,该是“踌躇不决”的表情。
“毕方——”古怪的鸟叫声响起,其来源是那个让狰兽又爱又怕的老邻居,一足鹤·毕方。
赤纹青质毛羽的毕方鸟,已不是它之前呆在美玉堆里的慵懒姿态,它颇为大气凛然地张开双翼,替自己那个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的老邻居——狰兽,把洞口给遮掩得严严实实。
然而,让狰与毕方这一兽一鸟,没有想到的是——
那刚刚出生的小獬豸,竟然展现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伟大精神,慌慌张张地朝着毕方仅有的那只长脚一撞,便将这与火灾共生的山海异兽击倒在地,接着小獬豸便屁颠屁颠地朝着洞内的光源冲了过去。
洞内光源,是一架兽类的森然骸骨,它虽已死去,全身的血肉腐蚀不在,它的五根尾椎骨,却依旧是高高扬起,宛若是射日的弓身那般,有着优雅、完美的弧线。
当然,最吸引小獬豸目光的,自然是这兽骸头顶的,那一根长短粗细皆与成人臂骨差不多的独角。
早就在绕着先前那只活狰兽爬行时,就已经睁开了双瞳的小獬豸,它正转着乌黑明亮的眸眼,好奇地打量着狰兽骸骨上的那根独角。
“啪——”似是通了灵性,又像是不忍辜负小獬豸的期待,那根在漫长岁月中,都顶立在狰兽骸骨额首的独角,竟然没有征兆地自行断裂,摔落到洞内潮湿不洁的地面上。
先是试探着,张大了自己的嘴,在将要接触到地上独角的瞬间,小獬豸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猎奇感,迫不及待地咬住了那根独角的尖端,然后一溜小跑儿地窜出了洞穴,将好不容易在洞口处,摇摇晃晃地凭借单足之力站立起来的毕方,又装倒在地。
一直不敢回到自己巢穴的狰兽,慢慢地瞪圆了眼,张大了自己利牙参差的血盆大口,极为呆滞地看着自己的老邻居,再一次摔倒在地。
而那始作俑者的小獬豸,却是一阵的四蹄小碎步,叼着嘴里沉重的狰兽独角,溅起满路的湿润泥点,在残余的雷火中自然穿梭着,然后……溜了。
不知多少年后,小巧别致的高脚楼,立在穿流在无数拱桥之下的小河一畔。
手握着一根长短粗细,与自己小臂无异的独角的黛发少女,她紫裳,踏着细碎的脚步,从小楼斜斜的木梯上,慢慢地走了下来。
楼外,是有不少行人走过的繁华小巷,是天气正好的湛空、浅云、光耀日。
名叫午昧的少女,她没有握角的那只手,有些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头顶。
为什么,这世界上,总是会有一些平白多出的争斗,要让獬豸化形的自己,去辨别忠奸,用自己头顶那根不撞死恶邪之人,就会奇痒难忍的独角,去代表天地法度,执掌刑罚呢?
不远处,散出醇香的酒家,其外立起的酒字旗下,黑衣清瘦的少年抱臂,他的肤色不是健康的小麦色,而是略为黝黑的模样。
黑衣的少年,他身上所穿的衣服样式,大概是改得更为紧贴身形的短褐。
他斜后方的阴暗小巷,其深处,时不时地发出异样的响声。
而这也正是午昧头顶的獬豸独角,突然变得奇痒难忍的来源所在。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有争端的地方,就是江湖。
亮银,硬钢,子午鸳鸯钺。
雕玉白莲般洁皙、柔美的纤手,握着子午钺紧缠吸汗巾的柄——蛇身。
松散着满头乌发、只用细绳扎束了发尾尖的少女,她在阴暗不见光的污浊小巷中,足不过膝、缓慢地踱着步。
双手所持雌雄双钺,一者护于脑侧,一者守在下腰。
钺分子午,一雄一雌,出必成双,不离不弃,故称:“鸳鸯”。
千层底的黑面布履,平和的鞋底紧贴着青砖地面向边侧一抹,架起子午钺的少女,她目光炯炯地关注着自己最后那个特别难缠的对手。
之前被她伤了筋骨的那几个人,无一不是衣衫沾血、襟裳开裂,偷偷吸着口满是忍耐与颓然的冷气,拼命靠在有些硌人的青石砖墙,连一丝微弱的呻吟声都不敢发出,显然是对少女怕极了。
箭袖绑臂,束腰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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