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失明”（1/2）

随风走后，怜儿便封印了石墓，他的东西怜儿一件没带。却独独带走了所有属于他气息的衣物和常用品，搁置在哪里都有他的气味，如同不曾离去。她带走他的衣物，为的是在袁氏和水乡之城交界的范围内换装，躲避水乡之城的眼线安排。

爱一个人是有多爱，失去的时候便有多痛。

“你已经一天一夜未有合眼，他若知道，定然不会希望你日夜以泪洗面，痛不欲生的。”无心将怜儿散乱的发丝别与脑后，难得地柔声道，“从战场回来后你便一直是这个样子，若是想要为他守灵，也该换身他喜爱的衣物让他悦心才是。”

怜儿有些动容，恋恋不舍地放下行孝的衣物。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转而咕哝着，“你帮我打盆水来，我想干净一点陪着他。”

“好……”无心柔声应着，略带哄宠的味道，“你先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我这便去打水？”

“恩。”怜儿眼睛酸疼，几日来只要泪水涌出，眼睛便是一阵刺痛。

怜儿安心地喝了几口粥，眼前的黑暗让她拿捏不住碗里的粮食。

“为何不点蜡烛？”怜儿将就着勉强将药匙碰到嘴唇，随即又有些明了，“这里很安全，水乡之城的人暂时还不敢追来袁氏境界，还是点盏蜡烛吧！”

无心才准备站起身，听到怜儿的谈话，竟是硬生生楞在了原地。无心困顿片刻，用手掌在怜儿眼前比划着，然而女子的眼中毫无光彩，如死水一般沉静。

“怎么了？你……走了吗？”怜儿放下碗匙，伸手像个瞎子一般碰触着，“无心，你在吗？”

无心一把紧紧拉住女子的双手，竟是震惊得无言以对。眼中的痛楚越发地深沉，她的眼睛看不见了……

“你在啊！”怜儿稍显安心，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粥已经喝完了，点个蜡烛吧，我想装扮一番。”

“怜儿……”

“恩？”怜儿揉揉胀痛的眼眸，安慰道，“行孝未免杂人来扰，设了很多机关，追兵要来也大半死在路上了。”

“我……你的眼睛……其实……”

“我的眼睛？”怜儿有些怔仲，随即想到什么一般，竟是久久不能回神。

“现在是白日……”

“你看得见我对不对？我眼睛看不到了是不是？”怜儿胡乱触摸着眼前的男子，死鱼眼般的双眸毫无焦距，“我……失明了？”

“怜儿别怕，我带你去找公子，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无心曾经多次不待见行孝，可是他愿意以死为她夺取半边天下也要禁锢着她的心，而自己只能将她拱手送人。至少行孝爱得惨烈，反观自己却爱得懦弱。

“走开！”怜儿一把推开了身前的男子，跌跌撞撞地碰翻了桌椅茶具。

“怜儿！”无心想要搀扶，却是被女子又一把推开了去。

“我不要见任何人！不要！”怜儿有些嘶哑地拒绝着，泪水又一次断了线一般，“怜儿要的并不多，可是上天还是在惩罚怜儿，夺走了行孝，再夺走了我的光明。”

“怜儿，你只是悲伤过度，可能这只是一时的失明而已，可能明天……”

“呜呜……”怜儿哭得更加大声，抱着膝盖缓缓蹲在了地上，更加的无助。

夜是那样的深沉，那样的弥漫。怜儿清晰地听得到外面蝉叫的声音，对于黑暗中的她尤为清晰。

他们都没有回去袁府，每日每夜，无心是在袁府和水乡之城的界线上，去集市一日三餐地买着米粮。

她不吃饭，他陪着他。可是时间久了，她渐渐虚脱了，他却着急了。想了各种法子，最后还是不能让她启唇。原本以为只是伤心过度，她会想开的，可是她现在颓靡的样子完全是在殉葬。

眼睛无法看见，嗅觉却是异常的灵敏，触觉也连同增加了。

“刘怜儿，吃点东西吧。”梦中传来恍恍惚惚的声音，轻轻悠悠。

床沿渐渐凹陷下去，怜儿睁开了迷蒙的眼睛。

“谁？”伸手不见五指，怜儿噩梦一醒中慌乱地抓住了来者的衣衫，一股熟悉的药香味扑鼻而来。

“你……你是？”怜儿挣扎着爬起身来，顺着男子的衣袖紧紧往上攀爬，“你回来了吗？行孝……”

男子接住她身子的双手一働，许久未有作答。等得时间长了，他用左手拿着一碗吃食，任由女子拽着自己的衣服。寂静的房内全是美味佳肴的芳香，男子小心翼翼地把食物递给眼前的女子。

怜儿没有张嘴接过，只是越加细致地靠近，仅凭感觉顺其自然地嗅着男子身上每一处体味，“是行孝的味道没错。”

“呜呜……”怜儿干涩的眼睛再次流泪，紧紧抱住了身侧的男子，“是你！真的是你？”

怜儿抽泣道，“你来了为什么都不开口，我没有做梦是不是，是你对不对？你没有死是吗？你不知道当怜儿看到你躺在棺木中的那一刻……”

怜儿越说越激动，脑中猛然停留在行孝安详躺在棺木中的那一刻。那么眼前的行孝是？怜儿忽的推离了男子，转而双手颤抖地抚摸男子的脸庞。

男子还是没有动弹，任由女子抚摸着他的眉眼。然后任由女子激动的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虚脱地靠在自己的怀里。

怜儿出奇的乖巧，出奇地听话，一口一口将男子喂到嘴边的食物尽数吞下，只是泪水却是不住地留了下来，合着米饭吞入腹中。

身边的男子细致地喂完最后一口，袖口擦干女子唇边的残渍，长有老茧的双手拭干女子的泪痕，静默了一下，便站起身来欲要离去。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无心！”怜儿的声音出奇的空洞，在这回声很大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清晰，“仅仅为了躲避追兵去买米粮而穿上行孝的衣服，这个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她知道，他出去了好几次，只为自己吃进一些东西。

“这山林之中多的是野禽果子可以解渴充饥。”

“好……”

他不多言，从不多言，怜儿是知道的，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无心竟然爱得那么的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