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挨骂(1/2)
“这样的人不是少数。玫玫,听我说,以后,你就别那么拼命,让身体好起来,免得又发病,也免得无心害人家挨骂。真的,哑巴说不定不止挨骂,也许还挨打了。一向这样,她婆婆就一直说说说,说得她男人烦了,就动手。”
“知道了。我又不要让人家夸我手脚快,也不想多挣几个工分,我只是怕棉花被雨淋了,想着能多摘一点是一点。亲眼看着一粒棉花籽种到田里,亲眼看着一点一点长大,长到吐出白白的絮,真的舍不得被雨淋了。”
“哎,你一个人有几只手?不过,在nong村,手脚木的女孩子,找不到好婆家。我不知道教你的是对还是错。”
白玫笑了,说:“找婆家?我在这里连自己也养不活,何苦要结婚,害人害己。”
“话不能这么说,女大当嫁。还好,你还不太大,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玫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故意打个大呵欠,说:“好困呀。”
奶奶不说话了。老鼠在磨牙。有小雨洒在天窗上,发出细碎的声音。白玫心想,但愿雨快停,不要让棉花受损。明天,我是快快摘呢,还是慢慢摘呢,上帝啊,告诉我。
房前屋后的竹子在雨中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好象在说:“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
转眼到了凉飕飕的深秋,棉花已经摘完了,该拔棉花杆了。白玫去年正是这个时候回乡插队的,算来已是一整年了。四季下来,各种nong活,她都学过。nong民们对她的评价是三个字:“没想到。”
没想到她什么都学得有模有样吗?没想到她一个弱弱的城里女孩,非但没有象他们猜的那样,会逃回去,并且一年了,才回过一次家吗?
细想一下,白玫想到了另一个“没想到”,那就是,一年来,从小到大一直纠缠着她的哮喘病居然只有在春天里发过一次。还有几次,有点苗子,吃点药,就好了。
劳动真好啊!
白玫开心了,妈妈说过,发病时间间隔得越来越短,病根就越来越深,反之,病根就越来越浅,如是,慢慢地,病就全好了。一年发一次,不是差不多等于好了吗!
白玫总结说:“什么苦,也比不上生病苦。”居然忘了那次在体检表上见到df子弟四个字时如遭雷击的事情。
白玫高兴地迎接着又一个冬天的到来。
冬天日短,一个刮着大风的天,在生产队开完会,天已黑尽了。西邻不知为什么早退了。白玫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往日这种情况,白玫会一路走一路乱唱,她把这叫做怕鬼唱山歌。可是,今天她唱不出来。
白玫的心比暗夜更黑。她一边一脚高,一脚低地迎风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边回忆着刚才会上的情形。
会议将近结束时,队长冷不丁宣布:“我们小队决定让白玫做卫生员,大家有没有意见?”
众社员象小学生一样齐声说:“没有意见!”
一霎时,白玫感动的同时非常惶恐。感动的是社员们对她的信任,而惶恐的是她实在没有勇气接受这个委任。她愣了几秒钟,站起来说:“谢谢大家看得起我,但是,不行的,队长,我胆子小,不敢打针,不敢看伤口,连涂红药水都不敢,我不会做卫生员,真的。”
队长说:“什么胆子小,做做胆子就大了。有什么不会的,不就给个退烧药,胃痛药,打个针吗?我知道,你还挺懂的。现在就看你肯不肯为贫下中nong服务了。大家说,是不是呀?”
又是一个声音:“是!”
白玫的汗居然从鼻尖上冒了出来,心想,这叫什么事?不是逼上梁山吗!不,我不能答应。无奈之下,她只得重复说:“不行的,我不能同意的,我胆子小。”
没人理白玫的茬,前任卫生员引弟还说:“白玫,你就帮帮忙吧,要不是我有了,也不来麻烦你。”
“我。”白玫尴尬得不行,她瞥了一眼引弟微微隆起的肚子,心想,怎么成了帮不帮忙的问题了,这小队那么多人,怎么成了非你即我了。终于,她憋出了一句话:“不行,说什么也不行。请你们换一个人吧,我实在不行。”
“我们已经决定了,就你。你又有gm,又懂医。引弟,明天,你就把药箱送到白玫家。”队长很有权威地说。
“好的,队长。”引弟顺从地说。
白玫一进门,奶奶就发现她的脸色不对,老人紧张地问:“玫玫,你不舒服啊?”
白玫说:“奶奶,我又逞能了。”
“什么事啊?”老人更加担心了。
白玫努力笑笑说:“没事,逗你呢。睡吧。”
其实,队长讲白玫“懂医”,既不是乱讲,也并非恭维,而是事出有因。而白玫呢,也实在不能算是逞能,那天,她只是心直口快和出于对阿娟安危的关心。
几天前,阿娟住院了,白玫和几个年轻人收了工一起踏着月色去探病。阿娟正在输液,别人和阿娟讲着话,细心的白玫就伸头去看输液瓶上挂着的小纸片,见上面写的是青霉素和红霉素。忽然想起自己住院时的经验,记得医生说过,这两种药不能同时用的。于是,她借口上厕所,到医生办公室去找医生。“医生吃晚饭去了”,护士这样说。白玫急了,说:“人命关天,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这两种药是不能同时用的。”
护士说:“什么人命关天,你是医生吗?你懂什么呀?”
“我不是医生,可我老生病,久病成医,你听说过吗?快去停止了,出了事你担当不起。”白玫凶巴巴地说。
这小护士害怕了,跟着白玫去病房,在大家瞪大了眼睛疑惑的注视下把阿娟的针头拔了。
医生回来,白玫斩钉截铁的说:“医生,据我所知,这两种药不能同时用。”
医生皱眉皱脸地打开抽屉,翻了一阵医书,说:“你说得有点对,因为,会降低疗效,但不至于发生严重的后果。我们以后会注意,”说完,又看了白玫一眼,说:“你是zq吧。”
白玫点头。
想来是同去探病的社员回来说了这事,队长听见了,认为白玫懂医。
从小多病,白玫也曾立志长大要当个好医生。但是,眼下,这个卫生员是绝不能当的。为什么?白玫见识过,引弟给人打针,没有酒精棉花球了,就说:“去,拿根条子来,倒点烧酒在饭碗里。”就这样,用纺纱的棉条蘸点烧酒,就算是消毒了。曾经有个大妈被引弟打针打得臀部起了一个大肿包,后来流脓流血,开了一刀,好长时间腿一瘸一拐地出工下地,看着可怜死了。白玫信上给妈妈讲了这事,妈妈回信时说,我猜引弟是贫下中nong出身,否则这事麻烦了。
一没有医学知识,二没有条件保障,三没有红色身份,白玫我敢当这样子的小队卫生员吗?想了小半夜,结论是:不敢。
每二天,引弟果然把药箱背来了,白玫坚决不接受。引弟笑咪咪地把那个白色的小药箱放在了白玫的门口。白玫跟奶奶说:“千万不要动它。”
一天又一天,白玫和奶奶打开大门就看到这个白色的药箱。白玫的心里象长了草。过了好几天,药箱才被引弟收回去交给队长了。之后,谁要吃药打针都得到dd找赤脚医生,nong民都有点怨白玫,怨她不识抬举。白玫也不想解释。
这事以后,白玫沉默了许多。
过日子过的就是心情。因为心里不爽,白玫就不愿意说话,别人讲话时她也不想答腔,一个人闷头干活。别人见她不合群,就有意无意地说些不中听的话,她听了也只好当作没听见,回家也不愿意和奶奶说,奶奶见她不多话,怕问了更惹她心烦,也不敢问她,如此这般,她心里的烦恼越积越多,心情就更坏。就这样的恶性循环,让白玫的心沉到了谷底。
日子象磨房里老牛面前的路,一圈又一圈。
有时,白玫坐在小板凳上往灶膛里添柴,真巧奶奶也在另一座灶上忙碌的话,白玫望望奶奶,仿佛中,奶奶那张脸就变成了自己的脸。她好象看到了多年后的自己:满脸皱纹,眼角搭拉,一头白发,弯腰曲背地地往灶膛里添柴,红红的灶火映红了苍白的脸颊。这时,白玫就会打个寒噤。
忽然有一天,白玫想起一件事:我已经好久不笑了。今日的白玫已经不是那个爱笑的白玫了,那个爱笑的白玫去哪里了?也就在那一天,白玫收到妈妈的一张包裹单。
不管包裹里是什么,白玫觉得这张包裹单真是给她灰暗的心情增添了一抹亮色。妈妈的关怀让白玫的心暖暖的,有一丝久违的笑意浮现在她的脸上。
邮局在古桥镇上,白玫兴冲冲地踏上了取包裹的路。
经过铁匠铺时,白玫惊讶地发现小小的铁匠铺门口挤满了人,好些人伸长脖子面朝里站着,还有人在朝里挤。发生什么事了?白玫不由得紧张起来,铁匠铺里的小铁匠赵志曾在河里救过她的命,奶奶一直要她拿点礼物来谢赵志,但是,白玫一想起他曾经为自己做过人工呼吸就脸红,所以一直拖着,心想,再过些时候来谢他。
白玫紧走两步,什么也不问,三下两下,灵活的身体已成功地挤进人群。听清了,是赵志的声音,看见了,是赵志。那家伙正坐在铁砧旁讲得眉飞色舞,眼镜片后的一双眼睛竟然是晶亮晶亮的,整个人好象沐浴在光环里一样,神采飞扬。真不知道是听故事的人开心,还是他这个讲故事的人更开心。老铁匠,他的师傅,坐在他的近旁,笑咪咪地注视着他,简直带着一丝得意的神情。
怪不得人挤人,白玫才听了几句,就被吸引住了。
“船家说:‘公子,就烦劳你帮我起个名吧,爹娘走得早,可怜我活了半辈子,连个名字都没有。谁都喊我船老大,船老大。’
“小唐说:‘好吧,让我想想,你……就姓米吧。’
“船家说:‘姓米?’
“小唐说:‘你反正也不知道你爹姓什么,就姓米,多好。人活着靠什么,靠米呗。
“船家说:‘好吧,我姓米了,名字呢?也要帮我想个好的。’
“小唐说:‘当然。嗯,有了,就叫田共。’
“船家说:‘怎么讲?’
“小唐说:‘有了田,你可以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种什么,就收什么。至于共么,就是你以后和你的家人共享荣华富贵。’
“船家说:‘好呀,我有名字了,叫米田共,好名字。谢谢公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