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相对无意咏桃夭（1/2）

林月轻叹一声：果然是这样。

从前零零落落的记忆，渐渐串成了一条线：一次回府，长姐正在缝制一条腰带了，织了一会儿，又痴痴想一会儿，或颦或笑；后来，外祖大寿，林月在一个少年身上，见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腰带，那人的父亲，似乎姓楚；听说南蛮猖獗，陛下派兵平乱，那两日长姐总是无精打采的，似有泪容；听说军中出了一位常胜将军，全洛阳都在传着他的故事，长姐倚在桌上，静静地听着，手中摩挲着一支金钗；听说长安的韩伯父家里，向父亲提亲了，那个素日和气的韩哥哥，要迎娶长姐……后来，长姐病了。再后来，韩哥哥成了长姐夫。

长姐成亲那日，来了好多人。林月与妙菱悄悄逃席，跑到外面玩耍，正好见到一个少年倚着铜鼎，呆呆站着，似在想着什么事情。“当”一声，鼎耳竟被他的手生生掰了下来，少年也似乎一惊，也不看被碎片划破了的手，默默去了。那时的林月，还不知悲伤为何物，但看着少年的样子，却莫名的觉得想流泪，明明受伤的不是自己，为什么呢？真是奇怪。

人人都说长姐与姐夫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今日一想，那其中是不是隐隐透着生疏？母亲说，至亲至疏夫妻，可是这一亲一疏之间，又藏着多少爱恨别离？楚云晟为那一别抱恨，至今不娶。可长姐，就当真不悔不怨吗？她每每听旁人提起天成将军的时候，不知心中做何感想。林月忽想起今日出门时，岱芸说自己今日妆容活脱脱便是当年的大小姐，而今日妆容发髻，皆为长姐亲自修饰，难怪刚才楚云晟会认错了。长姐是希望用这个与自己长相相似的妹妹来补偿他吗？而哥哥竟然将长姐的名字脱口而出，可见这些年来，他是对意中人如何的念念不忘。难怪虎牢关初见之时，他便百般维护，原来是因为这段往事。

“都说今日宫宴，是为哥哥选妇，哥哥可有看中的人吗？”

楚云晟摇头道：“我这辈子心中是不会再有旁人了。”

“婚姻大事，哪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呢？何况，如今长姐已为人妇，哥哥也该死心了。”

“人死，心就死。”

“人死，心就死。”林月呆了片刻，只觉得带着温泉的潮湿的空气竟是那样冰冷，“想不到，哥哥竟是如此痴心之人，可是旁人却未必会理解哥哥的痴心，即便是长姐，想必也希望你能早日成亲，忘了从前的事。”

“忘？”楚云晟冷笑一声，缓缓拉起左手的袖子，“这就是我为了忘记她所付出的代价。”灯光下，只见楚云晟手臂上，交错纵横着无数条狰狞的伤疤。原本苍白的皮肤，几乎已面目全非了。林月忽然觉得自己太残忍，竟然重新揭起这个伤心人的伤疤，那本就未愈合的伤口，只怕又在楚云晟的心中发作起来了吧？可是，不能心软，不然只会害了他。

林月蹲在楚云晟身前，细细数着他手上的伤痕，想着狠狠划下这些伤口时楚云晟，心中该是何等的痛苦与绝望。纵横于天下，无敌于天下的楚云晟，竟会为情所伤，谁会相信呢？

许多的伤口中，有一条才刚刚结了痂，似乎是最近才新添上去的。是城门相见那日留下的吧？林月对着那新添上的伤口，小心翼翼的吹了一口气，就像小时候自己受伤，外祖安慰自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