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貌（三）（1/2）

姚妍说：“你对我真好，我把许贵分你一半吧。”

清沨愣了一下，说：“以我的性格，我是不会和别人一起分享的，但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那我就只好接受了。”

古人造字，寓形于意。“爱”，用字形上看，可以理解为：同一屋檐下，三个人能友好的相处。同一屋檐下的三个人：徐贵，姚妍，清沨，能够很好的生活在一起，这应该也是一种爱吧。

――题记

开学已经几个星期都没有看到姚妍，许贵说：“她妈妈生病了，她在照顾她。

清沨和许贵有了更多的时间相处，可是他们并不在一起，许贵一直躲着清沨。清沨还是自己一个人上学，吃饭，学习……仿佛那天根本没有发生过。

只是清沨常常发现许贵自己躲在教室里哭。有一次，清沨走过去，抱住了他，像一个妈妈一样安慰他，他渐渐不哭，像孩子一样很乖，可是无论清沨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他哭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姚妍的妈妈病得很重，已经无药可救了，他在为姚妍哭。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暑假的时候，有一天中午，妈妈带姚妍到“华莱士”吃午餐。姚妍爸爸带着妻子儿女也来了，他们看到了她们没有打招呼，没有理会，就挑了附近一张桌子坐下来，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从来就不认识她们。妈妈突然疯狂地去打那女人，他爸爸也参与“战争”。奈何妈妈像是疯了一般不要命，一时间打的不可开交。服务员打了电话报警，警察把妈妈送到精神病院。姚妍就在那里照顾她。姚妍爸爸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连住院手续都是姚妍自己掏零花钱付的。姚妍妈妈每年都会给姚妍很多钱，这些钱姚妍根本花不完，而且受妈妈的影响，姚妍从小就能成为钱的主人。比如说她像妈妈一样节俭，绝不浪费一滴水，一分电，但是到了当用的时候也不手软，善用“活钱”――每次花出去都觉得物有所值或者能够产生后续效益。在攒钱方面，姚妍更是有自己的一套，比如说她的三三储钱法。年少的时候因为要用钱的地方不多，姚妍甚至全额做。这种方法就是每年在她生日那天，她就会到银行把卡上余额乘以百分之三十，然后把这笔钱转为定期，定三年，每年如此，到期后的钱也会记入当年的余额，然后又做为本金，以这种方法循环下去。到了今天，她每年都有“已到期”。这是一种用钱生钱的办法。利息=本金x利率x时间。时间是三年，利率基本不变，要想增加收益，只能增加本金。这个方法就是把上一个的“利息”放到下一次的“本金”，从而不断壮大本金。这个方法是姚妍在数学老师教这条公式的时候想到的。所以，姚妍就是用自己的钱来给妈妈付医药费的，在那个年纪的时候，她就有这种能力了。

医生这样跟姚妍说：“姚女士病的很严重，这在平时没有看出来，是因为她很坚强，也很要强，病了也自己扛着，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她大概还剩下半年的时间了。”说完，医生拍拍她的肩走了。姚妍跌坐在椅子上，好久都没有反应，头脑里一片空白。

姚妍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很久很久，终于响起了许贵熟悉的声音，一听到这个声音，姚妍就哭了，许贵不停的在安慰她，姚妍才断断续续的说了妈妈的事。

没过多久，许贵就来了，可是妈妈一直昏迷。许贵只好抱着姚妍，任她在怀里哭。快到晚上了，医院只允许一个家属陪护，所以姚妍就在附近的宾馆给许贵安排了住宿。整个暑假，许贵都在那里和姚妍一起照顾妈妈，可是妈妈一直昏迷，都没有看到许贵一面。眼看就要开学了，姚妍劝许贵以学业为重，先回去上课，她则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留下来照顾妈妈。

这天姚妍突然回来上课了。其实她是很害怕，她想留在许贵身边哪怕一秒钟，闻着他身上的熟悉气味寻找安全感。

清沨不知道她妈妈病的那么严重，只是觉得她妈妈是病了，然后她在照顾她，现在她妈妈好了，她就回来上课了。清沨突然觉得很害怕。她给许贵打电话，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许贵很不耐烦的说：“你来运动场这里吧，我在这。”

清沨来到运动场，发现许贵拉着姚妍的手在散步。清沨咬了咬牙，还是走了过去。“许贵，我有事要告诉你。”“什么事？”“我想单独和你说。”姚妍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说：“你去吧，我在那边等你。”然后姚妍就走开了。许贵叹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说：“什么事，说吧。”清沨想说又说不出口，于是说：“我们边走边说。”清沨亲切的去拉他的手，可是被他甩开了，“走吧。”然后他大步向前去了。清沨有一滴泪落了下来，接着她也跟了上去。他们走了一圈又一圈，许贵一直追问清沨找他什么事，清沨很多次就要说出口了，可是看到许贵生气的脸又说不出口了。“如果你只是来散步的话，就请自便吧。”许贵转过身向姚妍走去。清沨急急的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姚妍是什么关系。”许贵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仿佛她问的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说：“我和姚妍是什么关系？地球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呀！”“那我呢？”许贵笑了，说：“没有关系。”清沨听到了这一句话便晕了过去。

清沨醒来的时候发现许贵在扶着她，姚妍也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她。清沨拉着许贵的手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是你的吗？”清沨说得很激动，接着又晕了过去了。

清沨被一种痛弄醒了，她躺在地上，身边围了一群人，许贵抱着她，姚妍在不远处。“是你，是你的孩子吗？”清沨问许贵，然后她突然很生气的说：“这是谁的孩子呀？”许贵抱着她的头靠在他的胸部，在她的耳边说：“等一下告诉你。”清沨闻着他的气味，听着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安静下来，然后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那个男生很大声的说了一个数字，清沨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另一个男生笑了笑，然后拿出手机在算，清沨很累，然后又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听到那个男生报了一个日期。许贵震惊了一会，说：“……是……”“开房的那一天。”似乎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他们。许贵叹了一口气，对清沨说：“唉，是我的，是我的孩子。”“那你怎么……”清沨还没有说完，斗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对不起。”许贵吻住了她的眼泪。

“你，你，我去告诉爸妈。”有一个男生很生气的走了。过了一会，班主任也来了，当他了解了事情之后，就笑疼了肚子。许贵的脸就更红了，他埋在清沨的长发里不敢看众人。

姚妍的手机响了，姚妍去接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姚妍就把电话给了班主任，班主任接完电话后说：“你去吧，路上小心。”姚妍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许贵，就走了。许贵也看着她，他的脸很红，眼里有泪，他看她的眼神是伤心，是不舍，更多的是担忧。姚妍走到拐弯处又回头看他，只见他把清沨抱起来，往宿舍的方向去。他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坚定。姚妍的泪水不断的流。

姚妍回到宿舍，收拾了一下，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医生打电话说，她妈妈醒了，但这是回光返照，也就是说她妈妈就要去了。

“妈妈。”姚妍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她的语气很久，但是语调很冷，带一丝温柔，一点甜味。妈妈醒了，睁大眼睛看着周围的医生护士，像是在问这是哪儿，直到看到姚妍，才露出了平时的温柔，“你怎么来了，学习怎样？”。姚妍看着妈妈，一滴滴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下来。对于死者而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对于生着而言，有些话如果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妈，你恨爸吗？”“你呢？”“我恨。”“你不能恨他，他是你爸爸，他还是爱你的。”“可是他们一家过得好幸福呀，我们倒成了多余的，我是多余的。”姚妍很激动，一边说一边哭。最后她跌坐在地上，把脸扭在一旁，说：“他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厌恶，满满的，满满的都是厌恶，就好像我是一个累赘，一个多余的，一个他不得不承认的败笔，一个……”姚妍还想说什么，但她看到妈妈满脸满眼的泪水，想说的话又淹回喉咙里。“我们认输吧，妈妈。”“我不认输，我怎么能认输呢，输给她这个狐狸精。”妈妈很激动，一阵剧烈的咳嗽。姚妍抚摸她的后背，当她缓过来后，说：“妈妈，我们也是狐狸精。。”妈妈知道她要说什么，但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抚摸着她的脸：“你那么美丽，你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说着，泪水又涌了出来。姚妍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激动，这是妈妈第一次赞她，她低着头笑着，也哭着。我“你有男朋友吗？”“有。”妈妈叹了口气，说：“你从小就有男朋友，而且很多。”“妈妈，我们都是狐狸精，我们都没有权利呆在家里仅供一人欣赏和享用。”“为什么？”“因为我们都太漂亮了。”“漂亮有错吗？”“漂亮没有错，惹人犯罪才是错，但是太漂亮了就是容易惹人犯罪。”妈妈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灵魂里。过了一会，她才说：“其实你是想呆在家里仅属于一个人的，是吗？”姚妍愣住了，好久才说：“是的，‘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是我对爱情最理想的憧憬。”“祝你幸福。”妈妈说完这一句话，像是要睡了，她的眼睛慢慢的又要合上了。“妈妈，我们认输吧！”姚妍摇醒了妈妈。“我不认输，我……”“可是你还是输了，他们一家过得好幸福呀！他还生了一大圈孩子，如果他不爱她，会这样吗？”妈妈不再说话了。过了很久，妈妈泪眼朦胧地说：“好吧，我认输，我累了。”然后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还用一种越来越削弱的疲惫语气说：“我好累呀！”

妈妈走了，爸爸来了。他来处理后事，这是他第一次来看她。没有葬礼，没有亲朋好友，甚至连爸爸的现任妻子儿女都没有来参加，从医院到殡仪馆，再到墓地，仅仅用了大半天的时间，连墓地都是当时临时要的。“走吧！”当一切都处理完，爸爸用一种平淡的语气对她说。“我还想陪陪妈妈。”“那我先走了。”

姚妍看着爸爸的身影越来越小，她仰天大笑，然后低下了头，泪如雨下。她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妈妈被她问的烦了，然后她就被妈妈放到那个男人的家门口，让她安门铃，手里拿着妈妈给她的“亲子鉴定书”，而妈妈则回家了。爸爸倒是还认她，他让她住在一起。本以为她会得到爸爸的爱，可是爸爸根本没理会她。她的兄弟姐妹倒是不会欺负她，“妈妈”对她也跟客气，就连爸爸也好像很“疼”她，可是她还是会发现他尽力掩饰的厌恶眼神，后来干脆就不掩饰了，每次看到她，都是一脸的厌恶。有一次，她生日，“家里”给她开了一个小party，明明是她生日，可是除了生日蛋糕上的名字是她的，其他都是他们一家的。第二天，姚妍向爸爸提出要回去和妈妈住，爸爸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天便把她送了回去。

姚妍一边想一边抚摸着墓碑上妈妈的笑脸。照片上的妈妈很年轻，很美，笑得好甜。“妈妈，你到底爱他什么了？”姚妍一边说一边哭，最后她放声大哭。妈妈的一生也如她的笑一样简单：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长大后自主创业，成为一代名企业家，在一次“合作”中遇到了姚妍爸爸，那时他爸爸已经跟他妻子离婚了，儿子判给了女方。他爸爸是净身出户。生下姚妍没多久，他爸爸便和前妻复婚了，还不断传出他们又生育了一个孩子的消息，姚妍妈妈才想起他连一句“我爱你”都不曾说过。但这个男人却成了她一生唯一的一个男人。

守墓的爷爷发现她时，她已经哭晕了。

姚妍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她睁开眼睛只看见一片白色：墙是白的，窗帘也是白的，被子，蚊帐，枕头也是白的，就连站在身边的医生护士也是白的：白色的衣服，白色的皮肤在白色的清晨的眼光里如果不是那一双双关切的眼神在看着她，如果不是有人还跟她说话，她还看不出这里有人。

姚妍住了一个星期便回了学校，爸爸没来看她。

姚妍不在的那段日子，清沨身上发生了很多事，她再一次成为“名人”。不过，这在医学院倒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反而，清沨得到了好多照顾。比如她去打饭，前面的同学会让她先排队，然后阿姨也会多给她一些饭菜；上下楼梯的时候明明已经很拥挤了，但同学们还是会给她让道，生怕撞倒她。刚开始的时候，日子过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