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缘起（1/2）

2007年。

盛夏的芦城。

“人世间一切相遇与重逢都有迹可循。”

阴森森的占卜室里，身穿紫黑色魔法袍的占卜师抚摸着桌上的水晶球，神秘莫测地对着眼前两位身高只及桌子的小男孩俯身说道。

“哥，我要回去了。”略矮一筹的男孩扯了扯身旁男生的衣角，灵动澄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盛满了细碎的星光。他的眼角瞟向脸上褶皱满满的占卜师，心里对这种装神弄鬼的胡言乱语暗自鄙夷。

什么相遇什么重逢，这年头神棍出来行骗也不拿点实际的，就知道讲些毫无逻辑可言的大道理。

也就老哥那个傻不拉几的大白菜会相信。

男生却像有所顿悟般，摸着下巴对着水晶球陷入沉思。小小少年见他这位“哥”对他熟视无睹，便一赌气松开手向帐口小跑而去。

小小少年踮着脚艰难地举着小手将门口架子上的帽子取下来，又转头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男生，大喊一声。

“哥我出去玩了！”

“哥！”

男生伸出手随意向外挥了挥，示意他爱去哪去哪别在这烦人。

小小少年被这丧尽天良不负责任的哥哥气得鼓起脸，他转过身，一溜烟哒哒哒地冲出占卜屋。

占卜屋内阴暗幽静的环境与外面阳光明媚的反差让他不自禁眯起眼。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来来往往摩肩接踵。

不愧是芦城最繁华的街。

小小少年将帽子戴在头上使劲往下按牢，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毫不阻碍的穿梭。

“嗳呀这谁家的小孩长得这么标致。”

听惯了夸奖的小小少年腆着脸笑笑，摸摸头对眼前的阿姨好不脸红的夸道：

“小姐姐你这么漂亮，一定知道顾家怎么走吧？”

蹲在小男孩面前阿姨笑着用扇子遮了脸，“你这孩子嘴真甜。”复又指了指前面一条街。

“喏，顾家就在这前头。你要不知道怎么走，我到不介意带你去呀。”

眉清目秀的小小少年笑着摇摇头，小巧的樱唇微张，露出了两排碎玉似的洁白牙齿。像个不知世事的婴儿，含着糖果的甜味让人心生喜爱。

他礼貌地向阿姨道谢告白，遂转身小跑着挤进人群，淹没在人山人海中。

小小少年仰着脸东张西望，不知何时被人潮挤到另一条街的分叉口。

他在随波逐流中无意间转向了另一条街口，大人们的身影总将眼前的视线遮挡。隐隐约约间，看到了小小的某个身影。

柔顺的披肩黑发，白皙的皮肤与粉雕玉琢的五官，随风飘荡的小白裙。粉红的樱花瓣在她周边翩飞翻舞。

只是不经意的一督，女孩很快与手牵手的两个长相相差无几的精致男孩隐匿进拐角。

而小小少年也被人潮拥挤着向前，淹没在人海里。

小小少年敛下眼，扑闪着睫毛转回视线，他在原地微微驻足，然后在与女孩相隔一堵墙的另一条街上渐行渐远。

始终记得那一天，芦城的樱花开得烂漫，正是落樱缤纷的时节。

路遥马急，晚了十年路过你。

……

“你还好吗？”

云玫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在17年的夏末，她被几名脸上画满红妆的小姐姐亲切地送下湖里游泳，让她幸运的get到了十几年未曾修成的新技能——蛙泳。

当她终于爬回温暖熟悉的大地时，头顶就响起了这个声音。

是谁？

云玫疑惑地抬起头，凌乱的黑发披散在眼前，一圈圈萦绕的水雾依旧沉浸在瞳孔，她奋力睁眼，却始终看不真切。

是个少年，脸蛋只有巴掌大，嘴唇微薄，皮肤白皙，身材秀颀，白衬衫牛仔裤，撑着把蓝色的伞，笑容温柔恬静。

很干净，很好看。

可是云玫看人一向只看眼睛，她认为人的外貌和身材都是附属品，只有眼睛才是唯一真实的心灵之窗。

——“人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

那双眼睛很漂亮，云玫觉得他整个人的好看拼起来都没有那双眼睛让人赏心悦目。

但是她不喜欢。

他说着悲天悯人的话，眼睛里却好似湮灭了所有情绪，徒留繁星般的晶亮。

好假。

云玫偏头和他对视，少焉，退回了湖里。

少年眼中的星光闪闪烁烁，学着她偏头的姿势，唇角始终含笑。

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云玫的长发滑进湖水，漾起的圈圈水波环绕着她，她在春雨浸润下的湖里游荡，如飘荡世间四海无家的孤魂。

单薄而透明。

真是个难伺候的主。

少年收起了伞。

“没必要为不相干的人浪费同情心。”

少年弯腰放伞的动作一顿，脑海里回荡着那人的“教诲”，他垂下眼睫，将伞和手里的外套放在石头上。

“枭尘。”

“我名字。”

枭尘掸了掸纤尘未染的上衣，敛眸看了眼隐没水中的女孩，转身离开。

湿凉的雨滴顺着他的衣襟滑落，脖子感到一阵寒凉，这阴冷的冰凉传递到心底，他方才有几分感同身受。

他的笑如同镶嵌的一般完美无瑕恰到好处，更不曾改变。

他嚼着盈盈浅笑，嘴唇发白。

言笑晏晏，其心辽辽。

傻子。

云玫轻飘飘地浮出水面，安静轻柔的毫无声息。她的目光飘散得让人分辨不出她到底在看什么。就如同蒲公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归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