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限胡令（1/2）

又走了两日，司马晞与陈姝所经过的几处村落，都没有了人烟。幸好陈姝事先准备了干粮，不然怕是又要饿肚子了。这些天来，司马晞的伤势好了许多，身上的伤口已经慢慢结痂，不再需要天天清洗伤口，陈姝的腿伤也经无碍。

这一日，两人在一处荒废的村落中休息了一晚，早早的用了些干粮，就启程上了路，这一路行来，却与前两日不同，迎面总是遇到稀稀落落的行人，或三、或五，结伴同行，似乎都是赶往上庸方向。只是一个个都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样子，似乎是在逃难。

陈姝与司马晞心中奇怪，远远地又看见前面一名高瘦的汉子推着一辆独轮小车，车上坐着一名老妇人，在汉子的身后还有一名年轻的少妇紧紧跟随。

二人走到近前，正想要问个清楚，不想那高瘦的汉子放下小车，抢先说道。

“二位贵人，额们一家四口逃难到这里，口渴得很，二位贵人，能否赏些水给额。”

陈姝听他虽然在努力说着官话，却还是带了些方言出来，将“我”说成了“额”，又见这几个人嘴角干裂，一个个没精打睬，似乎真的好久没有喝水了，便从马鞍旁边取下水袋，转手递了过去。

那汉子千恩万谢之后，接过水袋，却不喝水，先送去给小车上的母亲喝，待母亲喝完，又喂过妻子，自己才喝。

三人都喝过了水，那汉子拿着水袋还了回来，陈姝却不接水袋。

“这水你们且留着便是，我这里还有。”

那汉子又是好一番感谢，待他谢完，陈姝才问起正事。

“这位大哥，一路上我看到很多人似你们这样，由北而来，是不是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那汉子听陈姝问起，回想到自己这一路上的艰辛坎坷，不由地叹了口气。

“姑娘，不瞒你说，额叫赵虎，原本就住在凉州城北的赵家村，只因为实在没了活路，这才想到上庸去投奔亲戚。姑娘这一路上见到的人，想来，和额都是一般的心思。”

陈姝吃了一惊，自已正要去凉州投奔张寔，但看他们的样子，凉州显然是出了什么大事，以至于民不聊生。

“这却是为什么？凉州也打仗了吗？”

“二位贵人想必是初来凉州，不知道额这里的情形。如今这凉州已经不是从前的凉州了。凉州城的张刺史，知道凭自己的能耐，应付不了朝廷的大军。就和盘踞在北方的羯族人结了盟，还将自己的女儿献给了羯人的首领，叫什么石虎的为妾。”

陈姝听他说得这么详细，反而心生疑惑，不信张伯父会如此不堪。

“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些胡言乱语？即便张刺史真要将女儿许给羯人，你却又从何得知？”

“姑娘别不信吗？凉州城外早就贴出榜文，过些日子，便要将女儿送去石虎那里成亲，这如何假得了？况且与榜文一同颁下的还有那‘限胡令’”

陈姝还是不愿相信张伯父竟然是这样的人，还待再问。司马晞却注意到那汉子提到了‘限胡令’心中不解，于是问道。

“‘限胡令’？何为‘限胡令’？是不允许胡人进凉州吗？”

“呵呵，这你可不知道了吧。如今这凉州的官府已经与那些羯人沆瀣一气，这‘限胡令’是专门为额们这些老百姓设置的。这‘限胡令’中提到，从今而后，无论说话，还是写文章，一律不准出现‘胡’字，违者杀无赦。”

司马晞听罢，不由得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

“这还不止，此时凉州城中的羯人一个个无法无天，却没人敢管。额在凉州城外的赵家村，本来也有几亩薄田，日子虽算不上富裕，但只要动动手，一年下来，却也吃喝不愁。闲来无事，还可以去山中打些野味换点钱花。也是活该额命中有此一劫，那一天，额打了只獐子，就想着额娘子在家中操劳，于是带了她一起去凉州城中，本想卖了这獐子，拿了钱，给额娘子买枝簪子戴戴。不曾想却遇到个醉酒的羯族人，那羯人见额娘子生得俊俏，就上来动手动脚，想调戏额家娘子。”

想是旧事重提，勾起那少妇的伤心事，那少妇眼泪眼婆娑，在一旁不住的抽泣，那汉子听了，也不由的心中难过，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也都怪额，见那恶贼调戏额娘子，心中气不过，就打了那个恶贼。那恶贼喝了不少酒。脚下不稳，打不过额，然后便走了。周围的好心人都劝额快走，额却没当回事，果然没一会儿，那恶贼便带着衙门的公差来拿额，那些公差，不问青红皂白，上来便要锁人。幸好额小时候练过几天功夫，打倒了公差，拉着额娘子就跑了。额知道闯了祸，不敢再待在赵家村，便带着一家老小逃难至此。额还听说，那羯人的首领，还将所占的土地全都圈为猎场，不许汉人打猎，汉人哪怕向野兽扔块石子，都会以‘犯兽’之罪处死。那张寔知道后，便在凉州也划了一块出去，说是送与那羯人围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