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问情翻雪楼(1/2)
……
“杨宁哥,你干嘛不接这单生意?富得流油的钰王府哎,听说那里头的耗子比牛都大。”
杨宁抬手在嘻嘻脑门上凿了一记:“胡说八道,我信了你的邪。”
嘻嘻捂着脑门不依不饶地追问:“咱们小堂宴又不是第一次过钰王府,为何这次偏偏要回绝?”
杨宁不睬,往右边绕过去。
嘻嘻眼疾腿快,迈步挡住。
左,右,左,右,两人晃点了几次,好脾气的杨宁终于败下阵来。
“怕了你,这次宴席并非设在钰王府中,是在翻雪楼。”
“翻雪楼……啊?翻雪楼!”
嘻嘻突然捧住脸尖叫一声。杨宁迅速侧脸闭眼,仿佛这样就能躲过扑面而来的音波杀伤。
“天下繁华子,对魏翻雪相,衫袂迎春风,磐折似秋霜……”
杨宁莫名其妙:“什么对味不对味的。”
嘻嘻从上往下彻头彻尾鄙视了杨宁一回:“我说杨宁哥哥,除了气鼓鱼你能不能偶尔也关心一下其它,比如时事?”
“对魏翻雪,是指太子魏尊三日后即将在翻雪楼宴请刚刚进京的卫国公世子。二位绝世美男相会,那场面还不得万人空巷掷果盈车,天昏地暗风云变色,我……”
杨宁听不下去,伸出两个手指把这张喋喋不休的嘴一捏。
嘻嘻被后头的话憋得脸滚圆,嘴又被杨宁捏成一嘬,活脱脱像条气鼓鱼。
她拨开杨宁的手:“钰王也要在翻雪楼设宴?”
“确切地说,三日后其实是钰王代拓跋皇后设宴款待卫国公世子,太子奉旨作陪。”杨宁边走边答,语调和步履是一贯的沉稳。
作为小堂宴的大掌柜,杨宁对金京的时局自然十分敏感,他只是不想搭理姑娘们那些花边。
“怪不得,怪不得朝廷竟然会开放翻雪楼,那楼本就是拓跋家的。”嘻嘻捂住胸口悲声道:“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二美相会,又是在翻雪楼,你刚刚竟然拒绝了!我的心好痛……来扶我一把……”
翻雪问情,是金京闻名遐迩的十景之一。
翻雪楼高七层,黄铜筑顶,通体用十数万雪白的瓦片覆盖构建而成,远观恰似雪浪层层翻涌,日光下夺目,月光下清冷,是“游必于此”的金京胜景。
此楼乃吏部尚书陈群为悼念其亡妻所建。这位亡妻非同一般,正是拓跋家嫡出的二小姐,当今皇后亲妹,拓跋翻雪。每年忌日,陈群都会在翻雪楼墙壁上为亡妻提一首新赋,积累至今已有十二篇。
十二年岁月蹉跎轮回,陈群至今未再娶。这番鹣鲽情深撼动世间女子,引得许多有情人前来,在翻雪楼前许下或真或假的誓言。
这便是“翻雪问情”。
杨宁端坐账房,将桌上堆积如山的册子逐一摊开:“过来开工。”
嘻嘻用力拍打几下账册,盯着杨宁的眼睛问道:“你究竟为什么不给钰王侍宴?”
还没完了。
杨宁没好气地翻了翻眼睛:“无关钰王,小老板吩咐过,翻雪楼的活儿小堂宴一概不接。”
“为什么?”
这是个要逼死人的姑娘啊。
杨宁轻轻吐出一口气:“因为,小老板说那楼不干净。”
不干净。
嘻嘻突然打了个寒颤,屁也不敢多放一个。小堂宴的两大掌柜头碰头老老实实地捋着账册,仿佛头顶上方有一双监督的眼睛。
一深一浅,鸳鸯双眸。
就在杨宁和嘻嘻查账的时候,雍门街中段路北的刑部衙门,多出了一名新的女捕快。
……
今日阳在正东阴在正西,谓之春分。傍晚时分金京洒落了一场小雨,风里夹裹着清新的泥土气息。
风雨送春归。
春归院中一派歌舞升平。
紫檀雕梁白玉画栋,明珠玉璧为灯,东海珍珠作帘,银线鲛绡为幕,绣满洒珠金丝芙蓉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雾里。
二楼最大的雅间内,坐着一位打茶围的年轻郎君。
门“咿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小丫头端着四色酥点,怯生生地挪步进来。
手执酒壶的郎君抬头,面色顿时变得阴沉。
“怎么,如侬姑娘这是翅膀硬了,本公子请她不动了?”
小丫头急忙跪倒:“唐公子恕罪,如侬和其他四位姑娘正在练舞,桑妈妈亲自在旁盯着。”
“去告诉桑紫那个老货——”
“唐公子。”
一声娇呼,许如侬身披白纻舞衣匆匆赶来,云鬓碎碎乱,香汗薄衫凉。
唐今生瞧着她绯红的面颊,强忍下内心的冲动。
小丫头识趣退下,掩上了房门。
“今日练的什么?”
“公莫舞,杯盘舞,拂舞,鹆舞,大垂手,小垂手,主要还是白纻舞。”如侬柔声回答,一面接过唐金圣手中的酒壶,为他斟满。
唐今生捏着酒杯,视线围着许如侬转了几转,突然问道:“听闻你要去翻雪楼献舞?”
“是,钰王殿下亲自点了春归院。”
妓不同于娼,春归院是金京公认最风雅的青楼,楼里的姑娘个个惊才绝艳。南魏无官伎,风气又甚开放,春归院的姑娘们日常往来达官显贵各府献艺,久而久之,倒有些半官方的味道。
三日后翻雪楼将有一场盛宴。以太子、钰王、初次进京的卫国公世子为首,各大门阀世族的贵公子们也将纷纷登场,意味着金京新一代的势力角逐渐渐浮出水面。
这场盛事,由许如侬领舞。
唐今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沉声道:“他要你办一件事。”
许如侬仿佛已有预感:“是。不知恩人有何吩咐?”
……
唐今生的脚步声渐渐消失。
许如侬面握着酒壶坐在桌前呆怔了一回,那人终于开口,许如侬踏实了。
三年前她被一个京官看中,几番上门骚扰逼迫,争抢中老父和弟弟被失手打死,本就卧病的母亲雪上加霜,随即撒手人寰。
好端端的家就像油灯的火苗,突然风起,啵一声,说没便没了。
走投无路的时候,那人出现了。他摆平了京官,安葬了她的双亲和弟弟,又将她送进春归楼,好吃好喝调教至今。
许如侬对人心从来不抱虚妄的幻想。素未谋面,不知姓名的神秘恩人,三年里只派唐公子偶尔来传话,问问她的近况。
她潜意识中等这一天已经很久。
……
“世子,这样不妥。”
“哪里不妥?”
“哪里都不妥!”刘星函气喘吁吁地抹了汗,不忘拉身后的同伴一把。“咱们这趟是奉旨进京,理当直接进宫觐见,您怎么能撇下队伍偷偷先溜进金京来呢!”
“没错,这是欺君之罪。”另一个护卫也小声附和。
“仪仗和护卫队明天早上就到,只一晚上怕什么。”
说话的人脚步不停,风一般穿过华灯初上的大街小巷,落过雨的地面温润潮湿,靴子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明日他就要敲锣打鼓地进京,正式成为一名光荣的质子。所幸这几年皇帝对卫国公的谨慎顺服很满意,也愈发倚重,想来他在金京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世子,这是要去哪儿?”
刘星函见前面的人走得愈发大步流星,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话音甫落,那人猛地站定。
对街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灯火通明,屋宇连片。
“陈府。”
世子望着巨大的牌匾轻声道。
他突然静默的背影让刘星函觉得奇怪,正要上前询问,胳膊却被一只手抓住。另一个护卫冲他摇了摇头。
最后一束天光也渐渐黯淡,街上到处都是归家的人。几个刚下值的捕快一路说笑经过陈府大门,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皱眉道:“快些走,莫停留。”
“怎么了老狗,后头有小母狗要上你?”
众捕快笑成一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