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潮汐(1/2)
………………
“是在等我吗?”
横公渔儿惊讶地抬头,瞪着不请自来坐在她对面的黑衣人。
此人身材矮小,卷在一裘黑色斗篷中,帷帽遮挡看不清脸孔。
然而这个声音是横公渔儿十分熟悉的。她微微张开嘴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会是你?”
“为什么不是我?”
白丁的声音在二人之间低低响起:“说好兮云渡汇合。”
她的态度自然,仿佛真是如约而至。
横公渔儿不禁混乱了一霎,莫非自己记错了?她告诉白丁的船期究竟是十九还是二十?……不不,慢着,这人就是头小狐狸,从头到尾连一根毛都不能相信。
横公渔儿虽然蛮横,却也不乏少女的聪慧。她明白,白丁识破了她的谎言却不戳穿,无非不想撕破脸罢了。
阴险狡诈的小人。
不过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横公渔儿冷笑道:“你的运气真不错。”
“你运气也不错。”白丁赞同地点点头。
横公渔儿气结,她运气不错?她运气好白丁怎么会在这里!
白丁倒是认真的,若非顾虑玄遂与那铁匠铺之间的关系,她肯定要跟横公渔儿“玩一下”。
“其他人呢?”
周围不见玄遂和横公大人。
“我干嘛要告诉你?”
“那我猜猜?你爹为了确保安全应该会有些秘密的安排,玄遂嘛,大概要在兮云渡走动走动,熟悉下环境。”
“……”
横公渔儿瞪着白丁,死妖怪。
一阵苍凉悲怆的筚篥声突然传来,商音哀咽,有辽远的古意。
吊楼里的喧哗渐渐平息。
这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十分荡气回肠,既有午夜梦回思乡的迷惘幽咽,也有烽火连城血溅三尺的嘹亮激昂。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绕梁。
白丁站起身,拔脚就走。
“喂!你去哪儿?”横公渔儿回过神来连忙问道。
“吃面。”白丁回头眨眨眼,语带双关地道:“等我哟!”
吃面,吃毛的面。横公渔儿冷哼一声,就是去找玄遂告状了吧,告便告,明人不说暗谎,姑奶奶不怕!
不过,玄遂只听她一面之词怎么行,又不是渔儿要针对白丁,虽然暂时不能传达女帝陛下的圣意,但终有玄遂明白的一天。
绝对不能让白丁得逞。
打定主意,横公渔儿追了出去。
……
筚篥声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这是黑角吊楼对面的一间普通杉木色酒楼。二楼包厢正对黑角吊楼的大门。每隔一炷香的时间,这首曲子便会悠悠响起。
吹奏筚篥的人是郭丹岩。
这曲子他儿时起便经常听郭襄山吹奏。多半是夜阑人静风吹雨,或者酒后眯醉眼,靠树卧,一瓣梅花千万朵的时候,郭大将军高兴了就会取出筚篥吹上这么一曲。
筚篥是军队中常见的乐器,是为数不多的享乐之一。此曲乃当年德阳王与郭襄山游戏之作,不曾落成曲谱,也就没有流传。
郭丹岩此番来兮云渡寻人,倚仗的不外是这曲子,另有郭襄山传授的、从前战时他与王爷常用的示警狼烟。
当年德阳王秘制了多种香丸,投入火堆中会冒出不同颜色的烟气,用来快速传递讯息。
此刻郭丹岩的窗缝上,向外正燃着一根特制的艾香。香中掺杂了粉末状的艾绒,燃烧起来冒出一条金黄色的烟雾。
这烟雾凝而不散,在空中拖出一根金黄色的长尾,站在远处街上看过来,十分明显。
反正兮云渡三教九流无奇不有,大家早已见怪不怪,谁都不会有多余的好奇心。
黄色烟雾的意思是,有埋伏。
时间平静地流逝,眼看已过正午,始终无人与郭丹岩联络。
郭丹岩心中隐隐生出些焦虑。
他要找的人,此刻是否已经来到兮云渡?
卫国公这些病急乱投医想出来的法子能不能奏效?
如若此人直到亥时登船前才现身,一切是否还来得及?
真到万不得已的地步,郭丹岩唯有使用最后的办法,出兵封锁整个兮云渡。
只要他放出袖中的钻云箭,二百名埋伏好的亲卫就会一拥而上。
牌出完了就只有掀桌子咯。
闹事的理由,卫国公已经帮他想好了。
世子带回府的小丫头为卫国公所不喜,父子发生争执的事昨夜已经传遍整个国公府。小丫头负气半夜出走,失踪了。
有人看到她被人牙子捉住送往兮云渡,北魏贵人正时兴豢养南魏女孩子做家姬,偷渡略卖奴隶之事屡禁不止。
有了这籍口,郭丹岩准备撒手将兮云渡闹个天翻地覆。就算拦不住人,把这艘贼船扣下来搜查总可以吧?
他不信这样都惊不走那马夫之子。
至于后果嘛,太子必定生疑,皇帝必定震怒。卫国公倒也无惧,反正无凭无据又有郭丹岩背锅,狠狠惩戒这不肖子一番便是。
这事最要紧是瞒着郭夫人。
万一被她知道了,别说整个计划,这父子俩都要凉凉。
“笃。笃。笃。”
外面有人轻轻地扣着房门。
郭丹岩心中一振,小心地问道:“是谁?”
无人应答。
郭丹岩快走几步在门前站定,再问一次:“是谁?”
房门就在此时猛地被踹开,一个黑色的影子卷起一股寒气扑将进来。
郭丹岩也曾跟着府中武师学过些拳脚,但此时完全没有他发挥的余地。他像个弱鸡一样被按在门旁边的墙壁上,黑影抬腿一踢,房门顺势合拢。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
一气呵成。
郭丹岩感觉自己喉部被一样冰冷的利器抵住。黑影冷冷问道:“你是何人?”
“尊驾又是何人?”郭丹岩没有慌乱,不答反问。
黑影四下扫视了一下,确认房间内外并没有埋伏。眼前这个少年拳脚稀松平常、神情镇定、也不像有什么恶意。
黑影手腕一翻,收起凶器推开郭丹岩,郭丹岩依稀看到冷光一闪,似乎是把薄刀。
郭丹岩再次问道:“尊驾是?”
“我为此曲而来。”
桌上摆放着一套酒具。郭丹岩执壶注满酒盅,二人将手指沾湿后同时在桌面写下一行字。
“金台重鼓。”
“金台重鼓。”
二人相视一笑。
曲名正是如此,郭丹岩简直要为自己的好运拍案叫绝。
找到了。
这个身形瘦削、面目平凡的少年就是南魏举国通缉的马夫之子。隆中山一把燎天大火如同复仇的昭告,狠狠打了皇帝的脸。
少年惜少年,郭丹岩双手互握合于胸前,端然拱手致意。
“卫国公府,郭丹岩。”
黑影微微一怔,仔细打量他一番还礼道:“德阳王府,玄遂。”
郭丹岩于是将始末和盘托出。卫国公交代的话他顺利带到了,这一刻他终于卸下了心头大石,呼出一口长气。
如此这般。
玄遂默默倾听,心道原来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就是卫国公府的郭世子。
那么,白丁呢?
他没带白丁一起来吗?
二人正叙话,门上再次响起了叩击声。
“笃笃。”
玄遂迅速闪到床榻侧面的折屏后,屏息凝神手按刀柄。
郭丹岩走到门前沉声问道:“是——”
谁字还没来得及出口,门碰地一声被踢开,一团影子旋风般扑上来。郭丹岩徒劳地抵抗了几下,再次被抵在门旁的墙壁上。
他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来了,而且这个比玄遂更加性急。
最先开口的反而是玄遂,他站出来轻声喝道:“白丁放手。”
扑进来的影子一顿,左手持金双股钗镊子抵住郭丹岩喉咙,右手掀开帷帽皂纱。四目相对,白郭二人异口同声奇道:“怎会是你?”
白丁放开郭丹岩,这才回身冲着玄遂灿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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