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鬼(尾)(1/2)
待一干小鬼追捕少嫌和薄川去,孟婆居便空空如也,只剩芒肖一个,他站在三楼的窗前看着远处的魂网织起,转身说道,“乾鬼林安已还阳,你可安心了。”
安心为我熬这百年皮肉伤。
房间里起起伏伏的一股紫色浊光,如一条透明紫色水晶蟒般盘踞在昏暗的空间中,芒肖粗糙的指尖微微勾起,紫光中分离出星点大小的光芒出来,芒肖张开嘴,这光芒便化为露水般洒到他嘴里。“不错不错,这锅汤火候到了。”
“如此便好。”空气中有一微弱的声音说道。
“后悔吗?”芒肖问。
“后悔,我不知道熬汤是这么生不如死的一件事。”那声音可怜兮兮的说道。
那可不是?以为孟婆是这么好当的?有多少人和鬼知道孟婆熬汤需要忍受煎熬之苦,不是比喻,是真的煎熬,而到了芒肖这一代便学会与其他鬼魂做交易,让其代之受过,说起来也算是阴间受贿,但由于孟婆阴职重要,且传人难寻,故而冥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十年前你便后悔,二十年后你又后悔,可惜呐,林安此时恐怕已经到了司簿那里还阳了。”芒肖道。
“唉。”那声音无力的叹了叹,“总归也是圆了一个人的心愿。”
在与芒肖的交易中,她舍去了自己的一百年,她是后悔的。正如二十年前,她将乾鬼之职传给林安的那天,她蹲在邵婷的闺房里,看了这个姑娘一整天。仟胡骗了林安,其实邵家姑娘的病没有好,她只是暂时稳定了病情。乾鬼没有使人延寿的能力,她替林安难过起来,一样低微的命运,一样永不翻身,不,她如今已可以投胎了,可林安呢?他愚笨,憨实,什么时候能够找到替身?
老松问她为什么还不去投胎,她说她后悔了,不该骗林安的,要是他知道邵婷还是会早死,他该多难过?他....又该多恨我?
那算什么?你投胎了还管这些?
我不投胎了。
你疯了?
我去找芒肖,我记得以前也有乾鬼在那做过交易,我让他还阳。
若是去找芒肖就能还阳,你当初为何不去?你以为孟婆是在做善事吗?
我拿我的灵魂去换,十年不行就五十年,五十年不行就一百年。
你疯了。
也许吧。她闭上眼睛,蜡黄的脸颓败起来,嘴角却凉凉噙着一抹浅笑。为人时她未曾爱与被爱,做鬼却种了情根,或许,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爱还是在怜悯。这卑贱却难以摆脱的阴职,在漫无尽头的黑暗岁月中不过是苟延残喘般的存在,她是熬出头了,可林安呢?他在这里继续他的孤独,永远无法投胎。
孟婆掌职人素来不是什么仁善之辈,芒肖更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好说话,以往同他做交易的小鬼不过是要求投个好点胎或是求个冥婚此类之事,乾鬼还阳这可是大单,芒肖不相信她能受得了这熬汤之苦一百年,疑她的灵魂是否能长久作为熬汤之薪火。
二十年一锅汤,孟婆那时说,若是二十年后她能够熬出一锅好汤,那么乾鬼林安必能还阳,若是不能就放她去投胎。
她熬过来了,老松那有邵婷的纸包,二十年一到林安就会看见,就会知道她骗了他,
至于那追魂香,她没想到他真能找到,其实若是找不到,芒肖也会找人将他带到冥界司命那里还阳。只是林安竟然找到了,这是他的缘分,若是转世邵婷没有出嫁,那么他是有机会的,若是邵婷终不能与他相守,那么仟胡想,能够再见邵家姑娘安好于世,也算是了却林安一番心事。
二十年前林安卑微的走在邵婷身后,为她舍去轮回,而在他身后是孤独无声的仟胡,走在前面的人从不回头,所以无法知晓身后情深,这不算是命运,只是个人姻缘无果。
芒肖手指做法让房间里紫色的光芒跃动,他站在这些光中听见仟胡不停的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你放心,八十年后熬汤之期一过,我会为你安排个好命的娘胎。”
那么林安拿到的那滴魂泪是谁的?
最后一面见邵婷是在地府,仟胡对她说,如果下辈子他来找你了,记得乖一点,他可是要为你在阴间数二十年的冥帐。
如今林安是否能找到邵婷,邵婷是否成婚,仟胡都已经不再想知道了,她要的圆满已经得到,只是,这熬汤之苦,还有八十年呢。
——
——穆沧华《无字店》
——
冥界的地界异常怪异,似乎处处是阵法结界,薄川带着少嫌逃离魂网之后竟穿破了孟婆居门前结界,不知到了哪里。
薄川头痛欲裂,好几次在空中险些松手放开少嫌。她也不知道自己御风何处,似乎有什么在指引着她一样。
往后一看皆是蓝灰色的雾,底下一片怪石山谷,瞧着薄川脸色苍白,眉头紧锁,难受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心想那些小鬼不会追上来了,少嫌让薄川在前面落地。
薄川迷迷蒙蒙的说了声好,随即慢慢收起御风之术,不知道为什么,越到这她越难受,一些模糊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闪现,快落地的时候她抬眼往前,看见一座黑色楼阁,不似孟婆居那般颇具烟火味,这座屋舍通身黑色,连垂挂的烛灯也是用幽黑的纱笼罩起来,只有匾额上面的字是金色:奎聿堂。
奎聿堂。这三个字响在薄川的心底,顿时像利刃切割她的血魄,致使她没有稳住脚尖摔在地上,少嫌倒是提前稳住身形不至于跌落,他急忙走过去扶起薄川,“你究竟怎么了?一来地府就不对劲。”
那张苍白的脸上冒出细汗,脸上一片痛苦。薄川下意识的推开少嫌,她难受的捂住头,前面的奎聿堂就像是等她归来一般。
霎时无数的声音同时向她涌来。
是我,偷了司命簿。
是我,杀了夸父山主。
...江山可移,此心不改。
最后一个人低声喊道——
华宬。
少嫌看着薄川捂头痛哭几次想上前帮她查探魂息诊其原由,但每次都被薄川狠狠推开,他只好捻起法术,在薄川想推开他的时候开扇制住她的手。随后少嫌指尖按住薄川的额头,发现她的内息紊乱,灵思混杂。以防她走火入魔,少嫌赶紧渡去些真气替她平稳心绪。
源源不断的真气传向薄川,可她十分抗拒,依旧痛苦,最后法力失控一震,将少嫌弹开。
心口血气往上涌,薄川嘴角一抹丹红喷出,“无涯!”她喊出这名字,就像费尽全部力气,最后暗红的身影失去意识坠在地上。
“薄川!”原本为抵挡薄川的法力而横在脸前的扇子利落一收,少嫌走上前去扶起她,探入她的神识,却发现她的内息已经恢复平静,只是有些虚弱。
敛起袖角为薄川拭去嘴角的鲜红,少嫌望了望周围陌生之地,眼前的奎聿堂这样瘆人阴暗,不知是什么人物掌管,还是离开此地为妙。
遂抱起薄川往旁边零零落落的怪石间走去。
“何人在我奎聿堂前放肆?”一阵威严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却又彷佛近在耳旁,少嫌心想不好,抱着薄川往前跑,想着找块大点的石头躲一躲。
“砰——”一阵强风刮开了奎聿堂的门,黑色的大门敞开,中间站着一位女子,她的墨发不着任何发饰散在肩上,身上的衣服也是和大殿一般的浓黑,连嘴角的胭脂也是黑色,如此打扮,仿佛与身后楼宇融为一体,若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她站在门口。
圆溜的眼睛往门外一扫,看清站在那儿的人时,冷笑,“忘川河主来我这奎聿堂有何贵干?”
“素转妹子,我说了我来找你的吗?”朝见语气傲娇的回道,抬手给她看看手上的绳子,另一端圈在於饮兽的脖子上,“看见没,遛遛於饮兽罢了。”
“小鬼们背后都说你在养猪,倒是说错了,原是在养狗,真是可怜於饮了,神兽的身体牲畜的命。”黑色唇角扬起,於饮兽朝她叫了叫。
“妹子可不能这么说,不然於饮咬你怎么办?”朝见答道。
素转却不再与他逞口舌之论,转身进去,顺道扬手合上奎聿堂大门,“我这奎聿堂可不是什么闲逛的好地方,劝你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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