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 血地(中)(1/2)
(……战场上的混战,情况瞬息万变,经常会把人打晕,连指挥官也根本不清楚是状况;这时就干脆别去想,打到哪算哪,只管消灭面前的敌人,成败、胜负就交给老天吧……摘自《我的抗战回忆——曹小民》)
雪地打成了血地,一个中队的鬼子死命保护着田代元俊等联队指挥员无法顺利撤回后果断就地防御,他们不管身边飞过的子弹,只是在埋头挖着工事,不时有人被流弹击中倒下。昏暗的雪天中,被击中的士兵倒下流出来的血流不远,看上去像是黑色的一滩,很浓很浓;看见了就好象已经闻到那股腥味,虽然每个人的鼻子里实际上只是灌满了寒风。贴着身体的温暖的棉衣这时就像吸血鬼一样迅速把中枪者的鲜血吸饱然后变成冷冰冰的一团,中枪的人很难再继续前进,无论是进攻的还是逃命的,很快伤处就会失去感觉,只剩下寒冷的麻木;这些移动特别缓慢的人除非不在双方的交火主战场,否则基本上都会很快被接踵而来的子弹击毙。
退不的鬼子开始玩命了,他们趴在地上稳住呼吸根本不管对方的火力威胁只是射击,慢慢他们射击精准的优势开始发挥作用,进攻方的伤亡开始直线上升。
“噗噗噗……”一串子弹打在死马上,那是一匹儿马仔(没骟过的雄马);血还没冷下来的战马皮开肉绽血肉横飞,浑身就像活着一样抽动起来。躲在马后的骑兵稍稍低头便含泪抬头继续射击;这些东北军马兵完全沿用日军的作战方式,在不能冲锋的时候让战马卧倒充当掩体,把武器枕在战马上作战。和日本骑兵不同,国军骑兵马不多,虽然死去但依然用身躯保护着主人的老马已经伴随着主人多年,从一匹害羞的小马驹一直到成为一匹可以在枪林弹雨中巍然不动给主人当战壕的老马;人和马一起经历了多少的岁月多少的同甘共苦啊
对于骑兵来说,通了人性的老马就是他们的“”,虽然它已经不像年轻时那么能跑,也不像年轻时那样会为了母马打架,但它在骑兵的眼中依然是最可亲可靠的“”……地上倒毙的战马超过了二十匹,二十匹马躯身后是二十个泪眼涟涟的骑兵……
“为了弟兄们,冲啊……”呐喊冲锋的是那群精疲力竭但却处于疯狂状态的桂军……“冲啊……”响应的是那些痛失“老弟兄”的骑兵;冒着枪林弹雨,兵锋稍挫的国军又开始了新一轮疯狂冲锋。
因为机枪比较重,机枪手在逃命时既跑得比较慢也是追兵的重要打击对象,现在匆匆组织抵抗的鬼子机枪并不多,在火力上完全处于下风,但是他们每一个人的枪法都很准,主要是依赖步枪大量杀伤国军。不过鬼子也没高兴太长,等国军落在后边的轻机枪手陆续压上来后,没有掩体的鬼子又开始伤亡加剧。
战场上一时你占优势一时我占上风,打得轰轰烈烈;国军在鬼子的多处防线上已经形成了突破,很多地方开始了肉搏战。疏疏落落的小群士兵好像不属于这个战场一样纠缠在一起进行孤独的最后肉搏,呐喊、怒喝、惨叫夹杂在“铿铿”的刺刀撞击和“喀喀”的枪杆格碰声中不时在风中传来。双方乱成一团的战况让外围的人插不上手,如果冲上去就会被卷入混战;但是双方都有机枪手在暗中关注着一个个小战团。每当一个战团中一方取胜,那些刚刚耗尽体力消灭了敌人的士兵往往还没从惨烈的肉搏中回过神来,就会被等候多时的轻机枪狙杀掉;三五成群的尸体在雪地上聚了一堆又一堆。由于国军的轻机枪数量占据了绝对优势,以往在战场上常见的鬼子用步兵把国军士兵从掩体里赶出来再用机枪消灭的情况在这一场战斗中刚好调一个个;当国军冲到面前时,那些不得不从简陋的浅坑里站起来的鬼子经常还没轮到拼刺刀就被机枪连续点杀。当雪地上出现了二三十堆那样纠缠在一起的尸体后,不光是在外线防守的鬼子步兵,他们的轻机枪也在和国军的机枪对射中哑火了不少,鬼子的防线已经被压缩成隐隐三面受敌的局面了。
“板裁……”一声尖叫,一个鬼子忽然从一处浅坑扑出来,他端着刺刀猛冲,腰际的小甜瓜手榴弹却在冒着烟……“轰隆”一声巨响,鬼子被炸得消失了,在他面前来不及退却的两个国军士兵一起被冲击波卷倒,伏尸雪地
越来越多的鬼子学精了,他们不到迫不得已跳起来的时候就是一直趴着射击,当国军士兵到了跟前时就敲掉手榴弹引信再扑起来冲锋,一声声“板裁”一声声巨响,这些鬼子竟演绎起大多数时候属于中国军人的悲壮来了
“腾腾腾腾腾腾……”民24的沉厚嘶吼宣告国军的重机枪也前移到位了,重机枪又开始不惜子弹地压制,同样趴伏在地的国军士兵开始纷纷数着秒扔出手榴弹,让手榴弹在刚好到达被机枪压制住的鬼子头顶爆炸……随着越来越多的重机枪加入战团,越来越多的手榴弹在鬼子的头顶炸响,雪地上的鬼子防御像消融的冰,开始显现崩溃的迹象……
这一切在战斗的人们感觉中就像是一瞬间,还来不及喘气就了;不断在雪地上转移、趴伏、射击、扑上去肉搏、在肉搏杀死最后一个面前敌人时迅速滚到地上躲避可能打来的机枪子弹……官兵们感觉上连第一次冲锋时流的汗都还在淌着,但已经了一个多小时。
还没能拿下敌人?于学道心急如焚:从发起进攻到现在,虽然大量地杀伤鬼子,现在面前的鬼子可能已经不足两百人了,但是同样在雪地上作战、同样面临奔跑速度变慢的手下官兵伤亡其实也不算少了。特别是轻重机枪还没来得及压上鬼子开始就地防御的那一段,至少有五六十人中弹,后来鬼子发起过一段自杀式攻击,也造成了差不多的伤亡。
伤亡人数达到了一成、作战半天的体力消耗、战马的损失……于学道开始担心撤退问题了,张八山后的鬼子一直没进攻,但谁敢说他们就不会杀?
好像要印证于学道的担心似的,忽然,在南边的天空中传来了撕裂的怪响,雪天灰蒙蒙的空气被两道暗红色的诡异轨迹划破,接着两发大口径炮弹落在了山脚一带。巨大的轰鸣声提醒了场中的中国军人:他们在局部占优了,但是鬼子还是总体进攻的一方
“不行不把弟兄们救,我决不后退”苏祖磬竟然在一方的阵地上和于学道吵了起来,这两个一道制定作战方案的指挥官寸步不让
“现在鬼子在校炮,马上就要发起攻击了,如果再不撤,我们可能就撤不掉”于学道也眼红了,他也要为的弟兄们着想。
“再给我半小时,就能把眼前的鬼子消灭掉,弟兄们就会冲汇合”苏祖磬态度上不让步,但是他如果于学道的部队一撤,他们是无法打得的,他们桂军剩下那点力量在平地上对射,根本打不过那么多鬼子。
但是,这就放弃了吗?对面的弟兄不光炸了炮,还在用机枪疯狂扫射堵截住了敌人的退路,他们还在战斗
“苏师长,我们试过,试过很多次,包括伏击和断后的部队,都曾经杀伤过很多鬼子,从东北撤下来的时候就试过了……”于学道痛心疾首地道但是,敢于逆袭和断后的部队,那些各军的精华却在大量杀伤敌人后全部殉国了……他们逃不掉,两条腿跑不过汽车……人人都说我们东北军不战而退断送东北,可你在后撤的时候,我们有多少弟兄一路上留下来阻击追兵?那都是最忠勇最善战的弟兄,他们都不在了,都被打死了,因为我们无法撤退”
“再给我半个小时……就算鬼子现在从张八山背后转,没有半个小时他们也到不了战场不是吗?我只要半个小时……”苏祖磬红了眼,不是杀红的还是急红的。
忽然,在战场的右方山坡上喊杀连天,枪声大作……难道是鬼子从那边包抄了?苏祖磬忽然一窜再次跳上马向鬼子团里猛冲赌了我就赌你于学道还是条汉子、还是个苏祖磬手里只有马鞭,身上只有一支手枪,但他就这样纵马猛冲,好像撞上去就能把鬼子撞散一样……
嗨于学道跺跺脚:这个苏祖磬不是找死吗?单骑猛冲,目标这样明显……你他娘是挤兑老子,是他娘的把老子往死路上拉
“弟兄们冲……”于学道忽然翻身上马,带着身边最后的马兵全部猛冲向鬼子杀——掩护苏祖磬的唯一办法就是有足够多的骑兵一起上,让鬼子的火力分散几十匹战马很快就追上了苏祖磬,论马术他哪里是东北军的正宗骑兵对手?
“老苏你他**记着,要是大伙撤不,一千五百东北军弟兄的命就是被你害死的”于学道追上苏祖磬一声怒喝,然后向着整个战场怒吼为了咱们当年死在锦州道上的弟兄,全军冲锋”
“为了锦州道上的弟兄,冲啊……”中国军队全线猛冲,发起了没有退路的忘情一击成群的骑兵不断有人倒下,失去主人的老马悲嘶着收步,然后回到倒在雪地上的主人身边徘徊;随着不断有人坠马骑兵群就像是在融化一样两侧和前锋不断变小,但却又像变成了一把尖刀,狠狠戳进鬼子的阵地,前锋冲进去了
那是中国军队的迂回部队田代元俊绝望地看着左后方隐约可见的枪火,回过头来却已经看到铁蹄已经在阵地上践踏着他的士兵——中国军队已经杀上来了
在战团的侧面,中国军队的右前方日本军队的左后方也在厮杀。那是“狗鼻子”带着一个排的弟兄把那一百多个真正的民夫组织起来正在绕过战团向的部队撤退——打仗是军人的事,老百姓先走
但是他们在这里却迎面碰上了一个加强班的鬼子——一群从主战场上散落下来的鬼子,他们正想绕道撤回的阵地。
战斗忽然就打起来了:因为面前出现的是一小队带着一群中国民夫的“人”,这些撤退的鬼子以为那是原来在张八山上打扫战场的友邻部队带着民夫离开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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