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父子（上）（1/2）

在这一刻，郑宇的心沉到了谷底。他一直竭力避免的事情，终于无可挽回地发生了。

“？被朕说穿了？”皇帝凶狠地看着他，“你平时那副镇定自若波澜不惊的做派呢？你不是算无遗策智珠在握吗？你不是辩才无双吗？了？现在你说不出来话了？是朕说到你的心底，把里边真正的你说了出来，你怕了对不对？”

“你一直在表演给朕看。”皇帝冷酷地说道，“你在努力营造一副面孔欺骗朕。你对父尊敬有加，为王前驱甘冒奇险，你对母孝顺，变着法讨小芸的欢心。你对下属温和可亲，与他们一路出生入死。你对外间有实力有影响的臣子厚加结纳，却处处套着公务，只是展示着的才干与忠诚。你对女子有情有义，却偏偏又不利用的地位和她们做苟且之事。”

“可这都是假的。你在伪饰。”皇帝此言一出，郑宇浑身仿佛堕入了冰窖，只剩下彻骨的冰寒，“你明明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却表现得如此成熟老辣，一点处都抓不到。不，这些都是假的你在算计你的父亲，利用你的母亲，你自私自利，只是想利用那些人，却偏偏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你好色，可当你意识到我的喜好，你马上就是一副有情有义的正人君子模样。你根本就是个妖孽”

郑宇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一直努力维持的父子间温情款款坦诚相待的面纱，被皇帝粗暴而直接地一手掀开，把底下隐藏着的刀光剑影，阴暗和腐臭，全部赤lu裸地暴露了出来。自此，两人之间，几乎再没了缓冲，而只剩下了赤lu裸的利益往还，而皇帝目前的状态，很明显已经走入了死胡同，他已经喊出了帝国是他的，他想样就样

郑宇第一次开始感到了无比的恐惧和迷茫。

这是穿越以来第一次，他感觉到对局势失去了把握。他的心动摇了。这不仅仅是他对于皇帝的信心，也是他对于的信心，在这一刻都开始了动摇。郑宇看着皇帝，看着这个陌生的，凶狠的，狰狞的面孔，强压心底里潮涌而出的悲凉情绪，头脑中快速无比地运转。

渐渐地，他开始把握住了一些。

皇帝，对他终于有了一种嫉妒，一种属于中老年人很常见的，对于才华出众的年轻后辈，尤其是抢了风头，可能要顶替位置的后辈，自然而然的那种嫉妒。

原本，如果是的才华出众，身为父亲大多只会感到自豪。可皇帝，终究是皇帝，对于皇权的敏感，让他时时刻刻都对太子保持着警惕。而更直接的，是现在他熬了几十年，在绝望之后，却突然有了亲生的血脉传承，自然而然地，对于这个养了十几年，才华出众，甚至比当年还要出色的养子，生出了混杂着嫉妒，厌恶，甚至仇恨的一种情绪。

郑宇很清楚，在中国历史上，只要出现了类似的情形，那个太子，无论是养子，还是皇太弟，还是收养的子侄，全部死掉了，没有例外。

郑宇还有一线机会。

皇帝已经在失去理性，那唯一的机会就是感情了。

皇帝，是孤独的，甚至是可怜的。他同样是人，同样渴望亲情，所以，也比任何人更珍视和渴望亲人真正的爱，但也同时比所有人更脆弱，更敏感，更多疑。郑宇反思了进京之后的一切，他明白了的误所在。为了让皇帝看到的政治价值，也是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他表现得太成熟，表现得过于理性和完美无缺，太像一个政治人物,少了几分这个年龄的青年应有的喜怒哀乐。

正如杨永泰之前所说，他的表现很难让人不联想起杨广。无疑，这种过于理性过于伪饰的表现，这种政治典范一样不真实的形象，让他与皇帝之间多了政治伙伴的默契，而不像是真正的父子。

他不想再演了。

不仅仅是因为理智，不仅仅是为了活命，更是因为他也烦了，累了。

“父亲，您为会这么想？”郑宇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愤怒。这是他在皇帝面前，第一次有些肆意地展示的情绪。

“我不否认，我确实有想要讨好父亲的念头在。“郑宇的眼圈红了，“因为我不想父亲对我失望我希望能够成材，能分担父亲的责任，我不忍心看着您偌大的年纪，还要为国事折磨得疲惫不堪”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了，整个人都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微微地颤抖。

“是，我喜欢漂亮女孩子，可我也有我的底线我不能强迫她们去做一些违背意愿的事情，而且如果我和她们有了，我必须对她们负责”郑宇红着眼睛和皇帝对视着，毫不退让，“我的处境我父亲向来以国事为重，我我这个花瓶皇储也许在某一天就变成笼中之雀我不希望这些鲜活的生命，被拖累，莫名其妙地毁了的一生”

“我就是想孝顺母亲我就是想让母亲开心”郑宇的声音颤抖着，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因为我是她的我是您的我一辈子从懂事开始就叫您父亲，叫她母亲你们就是我唯一的亲人这就是我的家”

皇帝的身子微微一颤，看着郑宇，目光越发复杂。

“我确实曾经对您有过些愤怒，我是您的，您可以就这样让我置身在如此危局之下这里是在您的眼皮之下，在您布置的局面之中但我想，这不会是您真实的想法，一定是中间有人做耗，想浑水摸鱼。所以我去了总情局，我要当面问个清楚”郑宇的眼圈有些发红，“他们说这是您的计划，可我，您不会做这样的计划这肯定是他们搞鬼，对不对？父亲，我只想听您告诉我真相”

皇帝与太子，就这样如同两只斗鸡，毫不退让地对视着。

皇帝看着这个青年通红的眼睛，那张时常挂着温和微笑的脸庞，被愤怒和悲伤所扭曲，心脏不由得剧烈地抽搐了起来,尘封的记忆如同幻灯片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恍惚间，他的眼前出现了当年这个孩子被带着骑马，结果摔得鼻青脸肿，被哄着不要告诉皇后实情，只是傻乎乎，留着眼泪和鼻涕说着是；出现了这个孩子当年和去长城上放风筝，见猎心喜，抢玩，结果风筝线断了，这个孩子哭得稀里哗啦，也是这样红着眼，抓着的手要风筝；出现了这个孩子，六岁被驱赶着在后海滑冰，一滑就是半天，冻得嘴唇开裂，晚上吃饭的时候，不敢让母亲看到，抿着嘴唇，忍着痛喝粥，被烫得眼泪汪汪的情形；出现了这个孩子被送到陆大少年班寄宿，背着行军姓李，流着眼泪告别和妻子，边走边回头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