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三十九(1/2)
六百三十九
“你的意思是有机可乘?”
“如果把这次考核搞砸,给他亮个黄牌,最好再来个谈话戒勉?”你想是个什么结果?”吕四权脸上的横肉动了动,眯缝起那对绿豆眼,注视着秦寿,“可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呢?”
秦寿抓耳挠腮地想一想,说:“咋办,再把娃娃们叫到一起坐坐?”他一向把局里的年轻人都称作“娃娃”们,一副不屑的样子。而此时说的“娃娃”们,指的是那几个科长和事业单位的负责人,以及几个影响力大一点的科员。
吕四权说:“这些日子也没有少坐,临考核前再搞这些名堂,有点太露骨了吧?”
“这有什么露骨不露骨的,只要达到目的就行。”
“这样吧,这些日子,我们和局里的同志多次联络感情,基础还是有的。你呢,到各科走动走动,暗示暗示,要做得自然,天衣无缝,明白了吗?”
秦寿点点头。吕四权接着说:“我呢,找同志们谈谈心,征求征求大家的意见,交流交流思想感情,摸摸底,好有有的放矢。”
“明白了。”
“就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
秦寿出去以后,吕四权一个一个打电话,叫科长、下属单位负责人和年轻人谈话。先征求对本人的意见、希望和要求,自己则表示衷心地感谢,真诚地接受。然后话锋一转,就暗示,要是自己当了局长,给你如何如何的好处,接下来就把话题引到这次考核的事,并反复暗示对方,要给眼下的负责人陈志之投不称职票,给自己投优秀票。谈完一个,沾沾自喜一番,全部谈完,着实自我满足了一番,认为自己的这着棋有多么的高明。而在别人看来,这样低劣的表演,只能出自一个低能的脑袋,只好表面应付一下,离开他后,一笑了之。此后有人提起此事,一个对另一个说:都说处在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最低,那男人什么时候智商最低呢?另一个说,处在权力地yin*下。何况本身就是一个低能儿呢
秦寿从吕四权那儿出来,碰上了牛进,他俩在楼道里说了几句话,秦寿就邀请道:“到我房子里坐会吧”说着就拉住牛进的手,连让带拉把他请进了自己的房间。牛进坐下后,秦寿给他泡杯茶,递支烟,给他点上,坐在牛进的身旁,寒暄起来。寒暄了一阵,秦寿问他:“查账的事,有结果了没有?”
“你说呢。纯粹就是子虚乌有,能有什么结果呢”牛进一副愤愤然的样子。
“那天吕局长说起这事,我说我压根就不相信你会有事,我就不理解,为什么陈局长偏就不信,偏要这样无事生非,恶心恶心你呢,不知你什么时候得罪人家了?”秦寿说。
“你说我哪里得罪他了?我能怎么得罪人家?”
“这就怪了,无缘无故,他无端地糟践你干啥呢。这只能说明,此人心术不正,爱捉摸人呗。”
“我倒对陈局长没有多大意见,倒是哪个嚼舌根子的,告得这个刁状。既然人家告了状,他又是负责人,总得对上对下有个交代吧”
“话是这么说,但你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呢”
“那你说咋办呢?我总不能去吵,去闹吧”
“明人不说暗话,”秦寿明知,牛进所说的那个“嚼舌根子的”就是吕四权,但他不想就这样放弃这杆枪,于是他一本正经地说,“领导干部的考核马上就要进行了,你那块职工多,你给职工们做做工作,给他打个不称职,争取给他亮个黄牌,再来个谈话戒勉什么的,即便不能把他咋的,也可给你出出这口恶气。”
“这样做太不近情理了吧?”
“他查你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情理不情理呢”
牛进想想,说:“嗯,不能这么干,这是坏良心的事,人总得有点良心,你说是不是呀”
“你还讲什么良心不良心的,常言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人家现在还是个临时负责人,就敢于对你下手,等人家扶正了,还不得对你下刀子呀”
牛进开玩笑地说:“他还不至于下刀子吧”
“好了,”秦寿有点不悦,“我把道理给你讲清楚了,怎么做,你想好了再做。”
牛进和秦寿说不到一起,找个借口就出来了。秦寿也出了自己的房间,找另一个人去游说了。
为这次考核忙碌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办公室主任丁小凡。他正在写领导班子的述职报告,陈志之就进来了。他问:“写得怎么样了?”
丁小凡说:“快了。”
“这次考核不同寻常,你觉得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这很难说。”丁小凡望着陈志之,“如果情况正常,我看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有人为因素,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据你的判断,人为的因素有多大呢?”
“对于人家,这是天赐良机,你就可想而知了。”
“我想也是,这伙人,连无缝的鸡蛋都要想方设法找出个缝来,眼下有这么大个缝,你说能轻易放过去吗”
丁小凡就想起吕四权、秦寿们的品行、人格和请局里的人吃饭的情景,觉得此次考核难保无事。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左右为难了一阵子,就对陈志之说:“就是有什么事,人家在暗处捣鼓,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从下手呀”
“是呀,难就难在这里,如果是摆到桌面上的事,我可以讲,可以强调,唉”
“那就只有等考核结果出来再说。”
“如果情况很糟,会有什么后果?”
“只要给考核组把情况讲清楚,我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觉得能讲清楚吗?”
丁小凡瞪大了眼:“这么大的事,总不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吧”
陈志之苦笑一声:“但愿考核组能够秉公办事。”
考核局的考核组,霍海任组长,可他没来,由副组长童湘仁带队。按通知要求,机关全体干部职工、下属企事业单位的领导和职工代表参加考核。
参加的人员都提前到了,会议室里坐得满满的,人们三五成群扎到一起,聊得天花乱坠。吕四权站起身,可着嗓子大声吼:“大家安静,安静”男士们都闭了嘴朝他看了一眼,女士们仍然不理不睬的,继续聊她们的天。秦寿见状,也站起身,大声吼道:
“哎,哎,哎,你们安静会好不好,吕局长有话要给大家说。安静安静安静”秦寿的声音又大又细,就像石头刮在破锣上一样,让人听了不禁要小便似的。于是大家就安静了下来。吕四权就说:
“大家知道,今天,市上的考核组来我局考核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我说两层意思,一层呢,就是大家在测评的时候,一定要实事求是,客观公正地打分,该怎么打就怎么打,特别是社会事务处的同志们,局里刚刚查过你们的账,没问题嘛,非要查出个什么问题似的。”说到这儿,他停下来,扫一眼大家,有人明白,这不是冲着陈志之来的吗?说的是考核的事,突然扯到社会事务处查账的事上,看上去前言不搭后语,实际上,明眼人一听就知是怎么回事。吕四权清了清嗓子,说道,“第二层意思呢,就是要有礼貌,考核组进来后,大家都要站起来鼓掌,热情欢迎。明白了吗?”
大家就稀稀拉拉地说:“明白了。”说罢不一会儿,童湘仁一行三人在陈志之的陪同下来到了会议室,吕四权站起身,带头鼓起掌来。在座的大家有的站起身,有的坐着未动,有的甚至还在交头接耳聊天,有的站起来又坐下,坐下了,见别人还在站着,便又站起来,掌声也稀里哗啦的,不像样子。吕四权就瞅一眼大家,走上前,向童湘仁一行一一握手。
童湘仁一行走上主席台,各自在写有自己名字的桌牌处坐下,坐定后,陈志之与童湘仁交换了一下意见,陈志之向大家说:“请大家安静,安静。今天,童主任一行对我局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进行考核,具体方法和程序,请童主任做指示。大家鼓掌欢迎”
会议室再次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童湘仁向大家招招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就安静了。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的来意,陈副局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是考核咱们局的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方法和程序,跟过去搞的一样。下面,先请陈副局长代表领导班子述职。”在党政机关,称呼副职,一般都会省掉那个“副”字,童湘仁两次以“陈副局长”称呼陈志之,并且重音就落在那个“副”字上,说得特别突出,让人听起来,意味无穷。
陈志之向童湘仁点点头,说:“首先,我代表本局领导班子和全体干部职工,对童主任一行的到来,表示热烈地欢迎。”说着便带头鼓起掌来,掌声停下来,他开始念述职报告,“我受局党组的委托,向市考核组简述本局班子职务履行情况。”接着就念那本不知念了多少遍的经。一个局,就那么几项工作,一年四季,不是你来检查,就是他来考核,不管谁来,都要念那本经的,经常参加会议的人,耳朵都磨出老茧了。他念着念着,下面就叽叽咕咕开了,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停下来,说几声“安静,安静”。他口干舌燥地念完班子的述职报告,接下来就该念自己的述职报告了。他向童湘仁征求意见道:“我个人的就不照稿子念了,工作方面的情况,和班子的差不多,我简单地说说我履行职务的情况,你看这样行吗?”
童湘仁巴不得陈志之少念一点,于是就点点头,嘴里连连说行行行。陈志之简单地说了说职务履行情况,就由吕四权及其他几个副局长述职。等他们婆婆妈妈地述完职,两三个小时过去了,下面也听得不耐烦了。下一道程序,该由与会者填表,对班子和领导成员个人打分。表格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打分的,分如下几大项:政治思想和道德品质、工作能力、职务履行情况、工作业绩、廉政情况。这几块每块又分为若干小项,每一小项分值若干,由参加考核的人自由打分。另一类是评定等级的,一般分为优秀、称职、基本称职和不称职几种,由参加考核的人从中选择一种填在相应的表格内。一般情况下,参与考核的人,除了抱着某种目的的人和特别负责的人之外,其他人,尤其是基层的职工,听完班子和若干领导人的述职报告后,就头昏脑涨,昏昏欲睡,拿到考核表,也看不懂表上是些什么,马马虎虎填个总分,交差完事,前后不过几分钟。可是,今天稍有不同,述职一结束,童湘仁不同寻常地,反复强调了考核的重要性,然后宣布各自回到各自的办公室里去打分。陈志之明白,这是给吕四权和秦寿搞小动作创造了一个机会。大家起身往外走,吕四权随大家出了会议室,而陈志之陪着童湘仁一行留在会议室喝茶、抽烟。吕四权们怎么搞小动作,也只能由其为所欲为了。
打分的时间出乎意料的长。童湘仁和他的组员们在悠闲地喝茶、抽烟、聊天说笑,陈志之心里不是滋味,嘴里说不出来,只好强颜欢笑,有一搭无一搭地陪他们说着话。过了老大一会儿,表格陆续交上来了,赶最后一张表交上来,已到下班时间。陈志之就对童湘仁说:“吃饭时间到了,一块儿吃个便饭吧”
童湘仁说:“我们到哪个单位都没有吃过饭,日后有机会,再吃也行。”
陈志之再三挽留,童湘仁就是无动于衷,他也就只好作罢。童湘仁一行,带着表格打道回府了。
艾梦瑶忙碌了一天,在面食摊子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家去。回到家中,在沙发上坐下来,随手打开电视机,翻了几下频道,没有什么可看的,就关了它。她感觉有点累,就躺在床上,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看了一页,甚觉无趣,放过它去,闭了眼迷糊一会儿,翻起身走到写字台前,目光落在那几本《小凡随笔》上。她拿起其中的一本,随便翻到一个地方,只见翻到的那页上有手写的几个大字:航天史话。在此题目下,有这样一段手写的文字:
自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上天以来,已有四千多颗航天器进入太空,进行了两百多次载人航天飞行,有八百多人飞出大气层,其中有十二人踏上了月球的表面。
此后是篇幅很长的一段记述性文字,艾梦瑶粗粗地浏览了一遍,原来写的是人类的航天历史,从公元前三世纪中国人配制弓弩的推进济开始,写到十四世纪末中国人万户,试图以捆在座椅背后的火箭为推力升上天去,结果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为载人航天实践活动献身的人。此后,从发射第一枚火箭,到建造空间站;从第一个太空人尤里?加加林,到月球第一人阿姆斯特朗;从第一颗人造卫星,到深空探测器;从火星探测到人工打击彗星。样样洒洒,资料丰富,语言文字清新流畅,既是历史,又是美文。
艾梦瑶看着这些文字,丁小凡的形象再次在她的脑海里突显。这个已婚的男人,给她的感觉是可亲可敬又有点捉摸不透。一般在官场里的男人,关注的是宦海沉浮,走的是上级路线,结交的是权贵,出入的是灯红酒绿的场所;言谈举至离不开“职务”、“级别”这一类东西。但与他的接触中,他从来不谈这些,对这些没有一点兴趣。而在他的日常生活中,他却关注着类似航天史话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他的这些行为,在一般人看来,的确有点不伦不类。她摇摇头,不自觉地笑笑,再往后翻,接着又有一个大写的题目:憧憬未来。在此题目下记述的有:
在火星上建立基地:拟于2020年实施火星登陆计划,在火星表面建立一个航天员基地,把航天员送上火星,进行长期的科学考察和研究。
星际移民:2100年左右,人类向月球和其他行星移民,在这些天体上建立生态系统,并将逐步改造这些天体,以适合人类居住。
离开太阳系:在今后10万年之内,人类开始离开太阳系,在恒星际旅行并向银河系内的其他恒星系移民。
之后又是一大段文字,她翻了一下,很长很长,她不想这会儿就看下去,心想还是留下来在自己寂寞的时候再看。她放下《小凡随笔》,微微地闭上眼,丁小凡的身影又突显在她的脑海中。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问自己。你说他身在仕途上,心却在仕途外;他不求闻达,故不趋炎附势,巴结权贵,但对他的工作却兢兢业业,没有半点懈怠。仅从这一点看,就已十分难能可贵。从《小凡随笔》中他记载的东西和他自己写的文章看,他的知识领域十分宽泛,不论是自然科学还是社会科学,都在他涉猎的范围之内,经常出现在他笔下的学科有哲学、社会学、人类学、生物学、遗传学、天文学及其与之相联系的其他学科,而这些学科和知识,与他的工作和生活又没有直接的关系;他是个有思想的人,却并没有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都在寻觅自己的政治前途,他却为一个小村庄打井的事竭尽全力,为之呼喊,上下奔走。想到这里,她对他的敬重感油然而生。她把目光重新落在那几本《小凡随笔》上,心想,如此美文,仅由少数几个人传阅,岂不可惜?于是她生出一个想法:动员丁小凡,让这《小凡随笔》出版发行,岂不美哉
想到这里,她就想立刻见到丁小凡。于是她拿出手机,拨了丁小凡的号码,稍稍犹豫了一下,按下了发射键。那边接通了,她的心跳有点加快。她沉默了几秒钟,说话了:“你在哪里?怎么还在办公室呀?在那做什么呢?哦,在写材料。哪来那么多的材料呀?你问我有什么事?”她刚要说出版《小凡随笔》的事,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就打趣道,“没事就不能打个电话呀?嗯,你的材料什么时候能写完呀?哦,也没什么事,我不是你的游泳教练吗,我想去游泳,就想起问你,你还想不想学了,想学就过来。哦,没空,好吧,好,以后再说,再见。”
关掉手机,艾梦瑶怅然若失。她呆呆地发了一会儿愣,心中想着出版《小凡随笔》的事,就有点按捺不住。于是,带上游泳衣,向游泳馆走去。
进了游泳馆,游泳的人不多,水也是刚刚换过的,清澈见底,她游泳的**大增。于是她换了游泳衣,一跃身跳上水池,坐在池沿上,用脚试了一下水温,水温也正好,就慢慢地下了水,沿着游泳池沿走到深水区,稍许活动了一下筋骨,憋了一口气,一头扎下水去。一口气冲到池中间,冒出头来吸了一口气,自由地游向对岸,然后沿着池沿游了十几圈,直至精疲力竭,才停下来,一纵纵身坐到池沿上。她痴痴地坐了一会儿,上了岸,在休闲区要了一个座位,半躺在躺椅上,默默地看着游泳的人们。
这样躺了好大一会儿,感觉有点困了,就起身去浴池冲了冲身子,到休息室换了衣服,从包里掏出镜子什么的,简单地补了一下妆,出了游泳馆,走了一段路,回头见游泳馆的玻璃墙中映照着自己的影子,由于玻璃墙是弧形的,她的身影显得特别修长,她转着身子,左看看,右看看,对着自己的身影做了一个鬼脸,伸了伸舌头,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出了大门,她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说了要去的地方,车子就急驶而去。到了局的楼下,她下了车,付了车费,望着丁小凡的办公室出了一会儿神,就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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