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黯影天河（1/2）

门闸室。

先前的炮火撕开了墙壁，被炸碎的碎石桌椅混在一起，铺了满地。

战斗已经转入公爵府内部，这里静悄悄的。

然而就在这一片狼藉中，一块破碎的石板突然抖动了一下。随着被掀开的尸体，一个满身血迹的身影爬了出来。

从瓦砾中爬出来，诺耶·宝儿觉得浑身痛得厉害，耳朵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

“我怎么了……”

浑身很痛很痛，骨头大概碎了几根，口中满是沙砾，口干舌燥，连呻吟都呻吟不出声。

“对了……敌人……袭击公爵府的敌人……神父……门闸……野蛮人……”

“……头好疼……左眼……看不到……”

宝儿下意识地摸了摸左眼，然而一片刺痛中，她只摸到了一片深深刺入眼眶的石片。

看着满手的鲜血，宝儿发了会呆，抬起头，看到了身旁的尸体。

记忆中，在火炮炸响的瞬间，满脸鲜血的近选官扑了过来把她压在了身下，撕开墙壁的炽烈火光便将她们吞没，她随之便失去了意识。

歪倒在一旁的近选官静静地闭着眼睛，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锋利的石片像是刀子一样从他的后脑刺了进去，血浆沥沥拉拉地渗出来，浸透了他的制服后领。

把右腿从瓦砾中慢慢地抽出来，瘪掉的女式长靴中，小腿被砸变了形，一看就知道已经彻底断掉了。

宝儿左右看了下，咬着牙，前倾身体，把近选官腰间的长剑连同剑鞘一起，解了下来。

她将长剑当作拐杖，扶着墙壁，勉强站了起来。

她缓慢地环视了一圈，在那场炮击中，包括门闸室里的其他守卫在内，活下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拄着长剑，宝儿摇摇晃晃地，向门闸室外走去。

“砰”“砰”“砰”

剑鞘的底端一次次地戳在地上，残掉的右腿在她的身后，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满身疮痍的身姿，走得是如此缓慢，但却又是如此地坚定。

“你……！”正对着门闸室，来自北地的野蛮人巨汉满脸鲜血地躺在地上，他的话语，耳膜破裂的宝儿却是听不到了，不过这不妨碍她用仅剩右眼分辨出他脸上的震惊。

密集的火炮封锁席卷了一切，任何生物都无法在这密集的爆炸中前进，即便巨汉是来自北地的野蛮人也毫不例外。

十几发爆破筒的近炸，巨汉被冲击波整个掀飞，不过这反而救了他一命，他被掀到墙角后，却幸运地躲开了接下来的几次重炮直击，更避免了被附魔达姆弹打成筛子的下场。

身为北地狂战士，天赋异禀就是天赋异禀，即便全部的内脏都在榴弹爆炸的冲击中被震裂，巨汉却依然没有死去，他只是失去了行动能力。而格兰雪之后的魔导炮击又差一点就把他烧焦，但是他依然活了下来，正面的皮肤已经全部焦黑碳化，却依然活着，意识还很清醒。

审判官没有管他，近选官没有管他，长枪队没有看到他，火炮手转移到了公爵府内部——但是终究有一个人注意到了他。

血从宝儿的左眼中流淌下来，如同一行血泪，将那残破的左半张容颜点缀得宛若恶鬼修罗。

然而她的右半张脸却一如既往地美丽动人，眉头微蹙，丝毫没有因为沾染了血迹与灰尘而显露出半分狰狞。

巨汉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了口血，于是他裂开了嘴，随着那疯狂的笑容，他脸上焦黑的皮肤层层开裂，露出其下深红色的沟壑。

满脸的鲜血从他的鼻尖，从他的下巴滴淌了下来。

在巨汉一步半之外站定，宝儿用单手拨开剑鞘的卡扣，把长剑抽了出来。

剑鞘掉在地上，剑刃刺入颅骨。

喷溅的鲜血打在女仆的右颊上，红颜凄美，这容颜，却是真的“红”了。

宝儿嘴唇颤抖，握剑的右手同样抖动不已，却是不知道是痛得，还是恐惧了。

然而即便如此，巨汉依然没有死，他“嘿嘿嘿”地狂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于是宝儿把剑刃拔出来，又一次捅了进去。

抽出，捅进。

抽出，捅进

抽出，捅进。

血浆飞舞着，以各种各样的姿态飞舞着，从刺进去的剑刃与肉体间迸射出来，从抽出来的剑刃间带出来，从巨汉的口中吐出来，从少女的下巴处淌下来。

血箭如墨，泼洒在洁白的围裙上，随性做出的画作却似竹如剑，清艳而决绝。

宝儿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一次又一次地刺着，一边刺，一边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淌了下来。

“够了。”

有人从背后拉住了她，握住了她的手。

在少女模模糊糊的视线中，巨汉的头颅与上半身已经不成人型。

她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容颜。

瞬间松懈下来，她近乎彻底虚脱地瘫倒在了对方怀里，宝儿终于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