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自救（2/2）

荷华望着天上倏忽而逝的小黑点无语，自我安慰或许它给自己找吃的去了。

呆呆坐在地上，荷华没别的可干，仔细将绑架自己的人回忆了一遍，也没想出什么端倪来。

天色渐晚，山谷中没了阳光冷意浸骨，她看了看天空，鹏鸟不知去向，她得想办法御寒。

日间在密林边探查路径时见到过一些极大的阔叶植物，若能采集一些倒是可以权且挡挡风，她朝一处密林走去。

一般的姑娘家遇到这样的绝境，估计吓也吓晕了，荷华自小搜罗了不少奇闻异事话本子，山野精怪的传奇看得多了，对这种荒野际遇反而多了些好奇跃跃欲试，拿阔叶植物做衣裳御寒就是某个话本子里看过的。

看传奇话本子的时候，她曾有过向往，还和小雪夸过海口，若是自己有一天离了观月楼落难了定然是能好好活下去，比话本子里的书生小姐山妖狐怪活得有智商。而今身体力行去做的时候，她不得不感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这阔叶植物根茎太粗壮，身无寸铁的她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将一片叶子掐断，且根茎上还有一些毛绒绒的小刺头，荷华之前不察，一双细嫩的纤手此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哀叹一声，正有些一筹莫展，林中突地传来咔嚓的声响，左前方的树枝藤蔓大力摇晃着。

林中昏昏暗暗，迷雾缭绕中看不清是何物，显然是个极大的活物。荷华背后冒起森森冷汗，她静悄悄蹲下来，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慢慢朝密林外开阔的山谷挪去。

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备感煎熬，密林外视线可及之处那抹幽暗的天色此时无比温暖。一寸、两寸...她捂着口鼻，以蜗牛般的速度挪向那抹光明。

身后喳喳的声响突然快了许多，荷华后背已有粗重的喘息气流喷洒过来，恐惧将她紧紧包裹，再也顾不得隐藏行迹，荷华尖叫一声，腾身而起冲向林外。

踏出密林的瞬间，她本能地回望，这一回眸并无百媚生，只生出万千绝望来，一只身高数丈的黑熊人一般直立，正扬起蒲扇般的黑掌朝她扇过来...

生死存亡之际，遥遥听见天空传来一声尖锐的戾啸，忽地卷起一阵狂风，鹏鸟敛翅从天空直冲而下，竟硬生生替她挡了那一掌。

荷华被巨大的气流掀翻在地上，鹏鸟在地上滚了两滚又站起来，凶猛地展翅再次冲向黑熊，一鸟一兽上天入地在林边斗了个暗无天日，直到夜色吞没最后一缕天光，整个山谷披星挂月，这场酣战才以双方两败俱伤而告终。

黑熊蹒跚退回了密林深处，鹏鸟精疲力尽歪在地上，微弱地“吖”了一声，似有无限委屈。

荷华早已将这只以命相护的灵禽看作了知已，只不晓得要如何替它疗伤而暗自焦急。她小心捧起它的小脑袋，像捧着心爱男人的脸一般，喃喃问它：“你受伤了，我要怎样帮你呢，你可千万不能死...”

她一心忧急鹏鸟的伤，全然忘了自己双手还血肉模糊，直到手掌心传来剧痛，才发现竟是鹏鸟尖尖的喙突地啄了她一口，原本就被扎伤的掌心又淌出血来，鹏鸟将掌心渗出的血饮了下去。

荷华诧异片刻又若有所思，她将手心微微蜷起，让掌心的血凝聚成一团递到鹏鸟嘴边，鹏鸟果然又一口饮下，如此这般两三回，鹏鸟低头噌了噌她的手腕，荷华收回手，鹏鸟将头弯了弯埋在自己的翅膀下睡了过去。

荷华挨着鹏鸟的身体坐下来，今夜她不敢再睡，鹏鸟受伤了，她得打起精神守夜。

灌木丛边有几株木芙蓉，她揪下几片叶子嚼碎，正要敷在自己受伤的手上，却突然想起那日从崖上摔下来分明重伤还起了高热，过了一日两夜醒来就发现肩背的伤痊愈了。刚才鹏鸟饮下她的血，难不成自己的血有疗伤用途？

荷华将嚼碎的木芙蓉扔掉，她准备待天明再看看情况。

地上还散落着鹏鸟采摘回来的果子，她捡起来吃了，靠在鹏鸟身旁睁着眼睛一夜无眠，直到阳光又穿透云雾暖融融洒在山谷林间，她实在抗不住困意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不过一个多时辰就醒过来。醒来时鹏鸟不在身边，她第一时间将双手举到眼前，这一看禁不住惊喜地站起身来。

不出所料，昨日血肉模糊的手掌除了凝固的血迹看起来还有些触目惊心，伤口已经愈合了，只剩下被鹏鸟啄伤的地方还有一个浅浅的褐色疤痕，想必过不了多久也能恢复如初。

自己这具身体还真是妙不可言。

她仔细回想，从前在观月楼除了有天眼通，身体跟普通人一样受伤是不能自愈的，那日落崖之后的确伤势很重，昏睡中似梦似醒她好象吃下过什么东西，然后才有了这神奇的自愈之体。

这些日子自始自终只有鹏鸟陪着她，难道是鹏鸟给自己喂下了什么仙丹妙药？

正胡思乱想间，天边一个影子迅疾而来，落地时扔下几颗褐红色的东西，荷华拿在手上翻看两下，不由得惊叹，竟是麒麟竭。

麒麟竭生于龙血树上，内服外用可止血化瘀生肌敛疮，若昨日有麒麟竭在手鹏鸟和她的手受伤了直接就能用上。

果然是灵禽。

荷华兴奋不已，撑着身子抱住鹏鸟的头叭唧亲了一口，又翻来覆去打量了鹏鸟几遍，看起来这个家伙精气神又回来了。

她将麒麟竭收好，如今她的血可是灵丹妙药，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再用的，有了这堪称不死之身，她更加有底气走出山谷，回到骊城。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鹏鸟的照顾，山中野果水中河鱼甚至偶尔还有小兔子之类的肉食，荷华烧烤的手艺见长。

惟一的衣裳已经衣不蔽体，她用一些藤蔓和羽毛树叶编了条草裙，勉强套在身上凑合着。

一直顺着密林的河床朝上游走，鹏鸟像个护卫似的跟在身后。

若没有鹏鸟，她已经投胎多少回了。

密林时常云雾笼罩，凶禽猛兽会在很多奇怪的地方突然冒出来。蛇鼠虫蚁反倒成了最不具威胁的存在，那些要么体型巨大要么微小到几乎看不到的凶险才令她心有余悸。

在密林中月圆之夜的莲花梦境依然如期而至，只不过梦里催促她的那个声音，又成了“找到他！找到他！找到他！”

看来曾经她离要找的人很近很近，应该就是在观月楼月妍出事前后那一段日子遇见过。如今她一个人被困在山谷，失了某种联系那个声音又开始催促了。

她无比迫切地想要离开山谷。

这个念头眼下看起来却不切实际，因为已经走了一月有余，荷华依然没看到河流的源头，也走不出密林。

她只好不停告诫自己，就算身在绝谷，星空、太阳、月亮、始终都未曾离开过。

看不见生机，但生机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