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端午品粽（1/2）

我心不在焉地走回流竹轩。鎏金不会是喜欢赵公子吧？打她见到带着木簪的萱儿以后，跟失了魂似的，看戏也提不起来兴趣，多是勉强地笑笑。可近来，赵公子一直都在向萱儿示好，鎏金的一番情意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夫人，你回来啦！”追贤忙走上前，小声提点道，“明日便是端午了，大夫人在包粽子呢。”

这种彰显自己贤良淑德的事怎么能少了我？我一勾嘴角，“赶紧帮我备好粽叶和糯米，咱们也包些粽子！”

追贤眨眨眼，机灵道，“早就备好了！”

粽叶的香味萦绕在鼻尖，糯米白亮光泽，摸起来硬硬的。将粽叶折成漏斗状，握在手中，再抓上一把糯米，放上几颗蜜枣压实，然后粽叶顺着它的棱角包裹起来，用线缠好。这最重要的一步是，在做这之前，先放一颗蜜枣在自己嘴里。

“夫人，蜜枣没了。”追贤道。

“没了？刚才我还见有一大盆呢？”我问。

追贤一脸无奈，“你一边吃，一边包。当然不够了！”

我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转身去翻找别的食材，“那就……往里加点别的东西呗！”

追贤追问，“那咱还能加点什么？听说，大夫人包了肉粽。”

“不稀奇！她好咸口，我好甜口。”说着，我摆了半盆八宝，半盆红豆出来，“今儿，咱们就做甜口粽子！”

“凝礼，该去踏青了。”我一睁眼，见苏辙早已穿戴整齐。鹤冠青衫，薄唇细眼。日光从他身后照来，画出一个柔和的轮廓，青黄相衬，润物无声。

等等，日光这么盛了？糟了！我粽子还没煮呢！

我猛地坐起身来，“粽子！”

苏辙淡淡道，“大嫂早就做好了。”

“不是啊。”我又急又难过，“我包的粽子还没煮呢！哎呀，怎么睡过头了，真是……”

他安慰道，“没事，回来再煮便是。”

我急匆匆地穿起外衣和靴子，把头发随便一束，“不成！要在踏青的时候吃！能不能……等我会儿啊？我这就去煮！”

他强憋住笑，“不成，等不及了。”

说着，追贤便端着粽子，一跳一跳地进来了。

她把粽子端到我鼻子前，晃了晃，“夫人，你闻闻，香不香？”

我仔细闻了闻，鼻子掘上了天，“香！这是甜粽！”

“是呀！昨儿咱俩包的。你早上没起，是二公子帮我一起煮的。要不要，这就尝一个？”追贤格外高兴道。

我抓起枕头，狠狠地打向一本正经的苏辙，“苏辙，你骗我！”

“不然，你能这么麻利地起床？”苏辙说得还怪有理的，“快些收拾吧，一会儿就要出发了。”

“嘁。”

待我装好我的甜粽，美滋滋地走到门口，与众人会和。

我提着饭箱，走到王弗身侧，对母亲得意道，“娘，我也包了粽子！”

母亲一脸惊喜，“哟，凝礼也包了粽子？”

“我和大嫂包的粽子一甜一咸，恰巧不是一个味道的！”我故作神秘道。

大哥听罢，来了兴趣，“那不如，一会儿将粽子混在一起，让大家猜猜都是谁包的？”

王弗道，“那万一有的粽子色香味美，有的粽子难以下咽，可就高下立见了！”

我挺了挺胸，扬起下巴，“还不知道是谁的粽子难以下咽呢！”

一家人齐齐坐在草地上，静候我和王弗把粽子摆好。粽叶和糯米都是嬷嬷一起买回的材料，故而粽子的外观看起来无异。我心底暗暗庆幸，还好，没有在卖相上被比下去。

“咱们每人各挑一只咸粽和一只甜粽！爹，娘，你们先挑！”王弗说。

父亲和母亲各选过一只粽后，苏辙拿了两只粽，自己留下一只，并把另一只分给大哥。对于这种举动，我早已见惯不惯了，自己随便挑过一只粽出来。没成想竟是王弗做得咸蛋黄粽！第一口咬下去还是浓甜的白糯，第二口便是咸中带着些许甘甜的咸蛋黄，甜味和咸味衔接得刚好。这咸蛋黄粽在快要腻了甜味儿的时候变咸，又在咸得即将干渴的时候变淡变甜。王弗的粽子确实拿得出手，我忽然开始忧心这场比试的结果了！

“娘，如何？”王弗急着问。

母亲顾此及彼道，“一甜一咸，各有各的好。”

王弗撒娇道，“不成，娘，必须得选出来一个！”

“那…咸粽吧。”母亲犹豫道。

我心底凉去几分。

“爹……”我用渴求的眼神望向父亲。

父亲一本正经道，“你们娘喜欢吃什么，我便喜欢吃什么。”

我心底再凉去几分。早听我爹说过，父亲年轻时放浪不羁，沉溺玩乐；可自打苏辙和大哥出生以后，他性情大变，不仅刻苦读书，奋发图强，对一直内外操劳的母亲苏程氏也愈发珍惜起来。嫁过来以后，我果真只见父亲对母亲百般体贴，却不见父亲有过几分懈怠。

王弗得意地瞟了一眼我，问向身旁人，“相公，你尝着如何？”

我瞧着她那样子，心里直翻白眼，又不是前些日子你因大哥偷跑去琼香苑气得头发直立的时候了？这才过去多久啊，又开始一口一个相公，真是好了巴掌忘了疼！

“这蜜枣晶莹甜腻，好似夫人的心那般柔软剔透。‘祈天邀九女，遂梦入蜜潭’，我曾诚心祈求能够九天仙女的垂怜，如今天随人愿，我心比这粽子还要甜！”

眼看大哥的马屁拍错了地方，王弗霎时冷下脸，“呵，那咸粽呢？”

大哥俯身媚言道，“夫人知我爱这甜粽不就够了？”

王弗假笑着，偏过脸来问苏辙，“子由，你作如何比较？”

苏辙言道，“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子由以为，甜有幸福美满之意，咸有世事锤炼之意。这一甜一咸，皆是世间美味，缺任一味都是不完整的一生。”

王弗嗔道，“子由又在搪塞人了！”

“大哥偏好甜粽，大抵是因甜滋味与大哥当下的生活相称，尽是美满甜蜜；而我难以取舍，不过是因眼下我的生活里有甜有咸又有趣罢了。”

父亲面露欣慰之色，“子由倒是头一回有了自己的见解。”

大哥附和道，“爹，我和子由毕竟是活生生的两个大男人，总会有意见不相符的时候的。”

母亲道，“你们可要答应为娘，就算日后你们兄弟二人意见相左，也不可心生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