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0011章 生死相托情义深(1/2)
正在命悬一线之刻,只见一双纤掌轻轻抵住了岳啸川的背心,两道柔和的真气随着源源不断的送入他体内,迅速压制住了剧烈奔突的刀劲。
岳啸川收摄心神,借着这番强援继续运功,不过只用了一炷香的时光,他体内的刀劲便已渐趋平缓,之后才听他嗓音沙哑的道:“……我无碍了,此地凶险,咱们先离开再说。”
苏琬珺鼻中轻哼,难掩嗔怪的道:“我若是迟来半步,你恐怕早已走火入魔,这时候难道还要逞强?”岳啸川皱眉道:“我中的是自己的刀招,自己心中有数,你不必太过……”
苏琬珺老实不客气的打断道:“我已经布下阵势护法,寻常之辈奈何我们不得,你这次的伤势太过严重,听我的话老实运功疗伤。”
岳啸川心知她所说不错,于是也不再违拗,当下便完全放松身心,径以自身功体融合消解刀劲,不一刻已达至物我两忘的天人境界。
苏琬珺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也加紧催动内力助他疗伤,秀丽无伦的面容沐浴在温暖和煦的阳光之下,更展现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绝美。
忽然之间,几许林鸟惊飞之声传入耳中,紧接着身后便传来沙沙的脚步声。苏琬珺不禁心头一震,岳啸川疗伤正值紧要关头,自己此刻本来便已有些力不从心,倘若来者是敌……
可正是怕什么偏来什么,只听沉稳的脚步声中,来人竟是轻车熟路,须臾之间便闯进阵法核心,一只修长而白皙的手掌缓缓伸出,堪堪正按向苏琬珺头顶的百会穴。
苏琬珺情知若任由对手这掌按下,自己即便不死也要任人宰割,但此刻她着实无法分神应对,只好强作镇定的道:“不知是哪一位朋友驾到,小女子不便施礼,还望朋友海涵。”
前伸的手掌微微一顿,随即便听一声轻笑道:“苏姑娘果然是奇女子,当此性命攸关之刻竟还有心情说笑,在下实在佩服。哈……在下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姑娘唤我小卒便可。”
苏琬珺和婉的道:“小奇锽阵虽然算不上什么精微数术,但阁下轻而易举便开破阵眼直捣黄龙,如此大才却又如此谦卑,小女子当真佩服得五体投地。”
小卒呵呵笑道:“过奖过奖,在下只不过是误打误撞才来到姑娘面前……啊不,身后~至于什么精微数术,在下向来是一窍不通的。”
苏琬珺明知他是装傻,但这时也不便揭穿,于是淡淡的道:“有意也好、无意也罢,阁下此来究竟有何目的,能否告知小女子知晓?”
小卒俨然赞许的道:“苏姑娘不愧为女中豪杰,果然快人快语,那在下便也不绕弯子了。咳……其实在下只是与刀魔有些过节,苏姑娘若肯将他交给在下,在下自然感激不尽。”
苏琬珺心下生疑,片刻方讷讷的道:“岳兄此刻正在运功疗伤,小女子一旦收手他必定走火入魔,所以交给阁下……恐怕绝无可能。”
小卒悠然一笑道:“苏姑娘多虑了,在下要的并不一定是活人,刀魔的尸首在下也是乐于笑纳的。”苏琬珺不由苦笑道:“阁下这般态度,是必欲置岳兄于死地了,如此恕小女子不能答应。”
小卒并不意外,反而意味深长的道:“苏姑娘对刀魔果然情深义重,但常言说得好,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苏姑娘如此不知避嫌,便不怕对不起非凡神龙樊飞阁下么?”
苏琬珺语气一冷,不悦的道:“岳兄与小女子之友情皎如日月,阁下却无端臆测一些子虚乌有之事,似乎忒显下作了吧!”小卒听罢却是嘿然道:“原来苏姑娘也有这么大的脾气,在下真是见识了。”
“不过在下的话也不是全没道理,试想苏姑娘今日若陪着刀魔香消玉殒,江湖上难免便会有人说两位是生不同衾死同穴,俨然一对苦命鸳鸯一般,更有甚者还会将那‘生不同衾’稍作改动,如此……”
苏琬珺听得羞怒交集,忍不住断喝道:“你!……阁下这般口没遮拦……委实令人不齿!”小卒一本正经的道:“其实在下也是为苏姑娘着想,毕竟你与非凡神龙佳偶天成,又何苦再来招惹刀魔呢?”
苏琬珺听出此人全是在调侃自己,索性激愤的道:“够了!小女子命苦福薄,不劳阁下‘着想’!今日之事小女子也决不妥协,阁下尽管动手便是!”
小卒不禁愕然道:“苏姑娘,在下一向以为你是聪明人,可你今日怎地如此糊涂?你若肯知难而退,结果不过是刀魔一人毙命,但你若执迷不悟,你们两人却都在劫难逃,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不懂么?”
苏琬珺冷笑着道:“阁下或许不懂,这世上并非所有东西都可以拿来算计!”小卒俨然痛惜的道:“唉……这又是何必呢,苏姑娘你当真令在下失望了……”
说话间已遽然出手,堪堪摘落了苏琬珺头上的那支无瑕玉簪,而就在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恰巧抓住了直向他面门射到的玉女飞绫,而后闪电般将飞绫缠在了苏琬珺尚未垂落的秀发之上。
快,快得惊人,快得犹如鬼魅。发髻丝毫未变,只是发簪换成了发带而已,苏琬珺心底不由得升起一片凉意,惊骇之下一时作声不得。
小卒好整以暇的把玩着无瑕玉簪,不温不火的道:“好险好险,若非苏姑娘你双手受制,在下此刻恐怕早已脑袋开花了,不过幸好在下的手脚也不算慢啊~”
苏琬珺樱唇紧抿,只是全力催动真气助岳啸川疗伤,岳啸川的呼吸已渐渐回复平静,但苏琬珺却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小卒自然心知肚明,当下叹口气道:“苏姑娘,在下好话已经说尽,你难道真要一意孤行,陪着刀魔共赴黄泉么?”
苏琬珺索性阖上美目,不卑不亢的道:“生死有命,小女子虽不比阁下七尺男儿,但这个义字却是决然抛舍不得。”
小卒又是一叹道:“罢了,如此一来,在下也别无选择了。”话音方落,修长而白皙的手掌已倏地印在苏琬珺背后。
一道凛冽而劲急的内力登时透体而入,苏琬珺忍不住当场打了个寒噤,而岳啸川的身躯也同时一震,嘴角缓缓渗出一丝血线。
苏琬珺只觉百感交集,一时之间险些落下泪来,小卒却已自收回手掌,分明感慨的道:“苏姑娘与岳大侠果然……呃……情不深而义重,哈……在下佩服之至,这一掌便权当赔礼,还望苏姑娘恕罪。”
苏琬珺勉强镇定心神,语带感激的道:“小女子的内力失之于过分圆融,若非阁下方才这一掌之助,小女子真不知该如何化解这处瘀阻……但阁下如此作为,究竟又是何用意?”
小卒打个哈哈道:“这个嘛~其实在下跟岳大侠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偶然撞见两位落难于此,蓦地生出了拿两位的性命扬名立万的念头,呵……真是罪过罪过~”
苏琬珺闻言直是啼笑皆非,暗道这样的名有什么好扬,沉吟间又和声道:“……那阁下为何又不曾真正下手,最后反而还仗义相助呢?”
小卒微微一笑道:“苏姑娘俨然天仙化人,在下实在是心仰慕之,自然便早早弃了那荒唐念头。至于岳大侠嘛……哈~爱屋及乌,如此而已。”
苏琬珺不意他竟如此直言不讳,顿时大为羞窘,转念间又想到自己身为女子,却被他在头上肆意动作,那份羞意可就更浓了,当下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小卒却还不肯放过她,竟又慢腾腾的自她秀发之上解下玉女飞绫,转而将无瑕玉簪簪上,而后又细心的将飞绫缠上她的手腕。
白皙而修长的手掌尽显精巧雅致,可偏偏似有意似无意的时时触碰着苏琬珺的柔荑,着实让她羞恼无地。
这时却听小卒悠然一笑道:“苏姑娘见谅,在下实在是情难自禁。所幸咱们江湖儿女不拘俗礼,苏姑娘又是巾帼女杰,所以应该不会记恨在下的吧?”
苏琬珺虽然着恼,却也心知此人并非真正的狂蜂浪蝶,只好隐忍着道:“相识一场,阁下可否告知小女子真实姓名,也让小女子见识一下庐山真面目,以便日后报答阁下今日之恩。”
小卒干笑着道:“这个便恕在下没法答应了,只因在下生得貌若潘安、颜如宋玉,只怕姑娘一见之下便神魂颠倒、移情别恋,那便是在下的罪过了~”
苏琬珺已经习惯了他的口没遮拦,虽然心中不免遗憾,却仍是诚恳的道:“阁下既然不愿透露,那小女子也不便勉强,但阁下今后若有什么为难之处尽可开口,小女子力所能及必不推辞。”
小卒欣然道:“那在下便先行谢过了,不过告辞之前在下还想再提醒姑娘一事,岳大侠的伤势十分奇特,即便真能化去体内刀劲,恐怕仍会存有莫大隐患,所以还请姑娘千万留意。”
苏琬珺心下暗惊,片刻方郑重的道:“多谢阁下提醒,小女子自会斟酌。”小卒洒然一笑道:“如此便好,那在下便先告辞了,苏姑娘保重。”
沙沙的脚步声听来并不甚快,实际却离去得极是迅速,苏琬珺恍若南柯梦醒,这才发觉不知几时,自己背后竟已是冷汗涔涔。
芙蓉姑娘的居处位在巷尾,一向比较清净,房中布置也颇见优雅,全不似一般乡野村妇。此时只见她与樊飞对坐桌前,桌上摆了茶具香茗和四色糕点,闻之委实是芬芳馥郁。
芙蓉姑娘眉梢眼角脉脉含情,口中轻吟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吟罢目注樊飞,似笑非笑的道:“小俊哥,看得出你文采不差,可知这首诗出自何处?”樊飞微微一笑道:“前辈说笑了,这首《上邪》家喻户晓,乃是汉乐府之中的民歌,在下又岂会不知?”
芙蓉姑娘嗯声道:“那这首诗是什么意思,小俊哥能否为奴家解释一番?”樊飞沉吟着道:“前辈当真不懂?还是在消遣在下?”芙蓉姑娘悠悠的道:“奴家只怕自己理解得不对,所以想加以印证。”
樊飞颇见无奈,只好咳声道:“这首诗表意直白,大致便是如此:上天啊!我渴望与你相知相惜,长存此心永不褪减。除非巍巍群山消逝不见,除非滔滔江水干涸枯竭。”
“除非凛凛寒冬雷声翻滚,除非炎炎酷暑白雪纷飞,除非天地相交聚合连接,我才敢将对你的情意抛弃决绝!”芙蓉姑娘妙目流转,点点头道:“看来与奴家的理解并无不同,但其中更深的意思呢?”
樊飞岂不知芙蓉姑娘的心思,只能硬着头皮道:“这首诗笔势突兀,气势不凡,指天发誓,直吐真言,既见情之炽烈,又透出压抑已久的郁愤。”
“尤其是‘长命无绝衰’五字,铿锵有力,于坚定之中充满忠贞之意。一个‘欲’字又把不堪礼教束缚,追求幸福生活的反抗女性性格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古今中外无与伦比的表达爱情的方式,可以说是绝唱之作。女主人公以誓言的形式剖白内心,以不可能实现的自然现象反证对爱情的忠贞,确实具有一种强烈的主观色彩。诗短情长,撼人心魄。”
芙蓉姑娘拊掌笑道:“看来小俊哥也不是不解风情的鲁男子,奴家此番剖心示爱,只愿与你结成连理、白头偕老,不知你意下如何?”
樊飞不禁苦笑道:“前辈如此青睐,委实令在下受宠若惊,但在下已经与琬珺订下婚约,所以只能辜负前辈的一番美意了。”
芙蓉姑娘眉毛一挑,不以为然的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奴家也不求独占小俊哥,所以便与你的小仙凤一起,让你享受齐人之福吧。”
樊飞讷讷的道:“如此岂非太过唐突前辈,在下断断不敢。”芙蓉姑娘摇了摇头,显见不豫的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堂堂非凡神龙樊公子,居然厚起脸皮欺骗奴家,难道不怕天打雷劈?”
樊飞眨了眨眼,不解的道:“前辈这话可冤枉在下了,在下明明已经兑现诺言,又怎能说是欺骗前辈呢?”芙蓉姑娘柳眉一剔,没好气的道:“鬼话,你明明说过‘我的人就给你’,可那能作数么?”
她说罢一指墙上挂的一幅字,白纸洁如雪,墨迹犹未干,分明是一个清雅而不失刚健的正楷字——“人”。樊飞摇头一笑道:“是否能作数,前辈自可斟酌,在下总之问心无愧。”
芙蓉姑娘不由苦笑道:“好你小俊哥,原来还是个无赖……但奴家耗费真元为你破解吸雷大法的伤势,你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樊飞清咳一声道:“前辈襄助之恩,在下决不敢忘,所以任何不违背情理的要求,只要前辈开口,在下必定做到。”芙蓉姑娘叹口气道:“奴家要你明媒正娶,这要求难道不算合情合理吗?”
樊飞一正色道:“是否合情合理,前辈想必也心中有数,无须在下多做解释。”芙蓉姑娘看看无法,故意哂然道:“不解风情的呆子,难道你真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樊飞微微一笑,并未出言辩驳,芙蓉姑娘却又不依不饶的道:“或者你是看不惯奴家的做派,嫌弃奴家的身子脏了,所以才不肯屈就?”
樊飞神色稍敛,抱拳正声道:“前辈言重了,在下何德何能,岂敢对前辈妄加鄙薄?何况前辈久居乔家庄,虽然纵行异术以利己身,却从未有过任何伤害人命的举动,在下对前辈反倒是十分钦佩的。”
芙蓉姑娘恍然一悟,抿嘴轻笑道:“哦~原来小俊哥是担心奴家害你呀,嘻~奴家爱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那样对你,你大可不必如此防备嘛~”
樊飞苦笑一声道:“前辈误会了,在下并非随性风流之人,所以可否不要再纠缠此事?”芙蓉姑娘笑得更得意的道:“哈~小俊哥莫非被奴家说中心事,所以才不敢回应?”
樊飞叹口气道:“多言无益,前辈若非要如此,那在下只好告辞了。”他说罢果真便欲拨门离去,芙蓉姑娘见状连忙拉住他的手臂,咯咯娇笑道:
“唷~小俊哥别撒娇嘛,姐姐可不敢随便放你跑走,否则你家小仙凤回来要我怎么交代?”樊飞尚未回答,耳边却忽听一阵急促的叩门声,芙蓉姑娘微微一怔,不情愿的放开了手,径自上前打开房门。
打眼只见苏琬珺怀抱女童当先进入,岳啸川亦紧随其后,只不过他此时不仅行动僵硬,双目之中也毫无神采,看来直如行尸走肉一般。
芙蓉姑娘眼珠一转,故意调侃道:“啧……小妹妹你可真了不起,才这么一会儿工夫,竟然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苏琬珺娇靥一红,瞪她一眼正要反唇相讥,樊飞却已皱着眉头道:“好了琬珺,岳啸川出了什么事,怎会伤得这么重?”
苏琬珺勉强镇定心神,却仍是语声发颤的道:“岳兄中了明王诛鬼刀,而且伤势比你上次还要重,我……我也不知道事情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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