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0007章 稚子之争(1/2)
薛华栋心中虽是狂怒,面上却更显森冷,连环进招间沉声喝道:“厉枭!告知某家七妹的下落,某家给你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厉枭却哈哈大笑道:“下落?——实话告诉你吧!你妹子胆敢暗算我家主人,我家主人早把她赏给大伙儿享用遍了,你厉枭大爷也在她身上二度上马,狠狠的爽了一把呢!”
薛华栋闻言直是目眦欲裂,悲恨之色溢于言表,而厉枭等的也正是这个机会,倏地只听他暴喝一声道:“姓薛的去死吧!”
话音方落,但见一蓬细密的青色暗影自他口中激射而出,直向薛华栋面门攻到,而他也同时奋起余力,如影随形般紧接着一掌猛击向薛华栋胸口。
柳含烟一声惊呼,抖手便向厉枭脑后发出一枚凤尾镖,而杨彦平的双笔也觑准时机,毒蛇出洞般刺向他的肩头——两人出手不可谓不快,但毕竟还是缓不济急,并未能将厉枭的攻势延缓半分。
千钧一发之际,但闻华栋沉哼一声,霍地拍出一道异常刚猛的掌力,厉枭口中喷出的那道青影与这掌力一触,竟爆起一阵轻微的噼啪声,当场烟消云散。
强横的力道去势未绝,堪堪正迎上厉枭攻来的那一掌,霎时只听厉枭一声惨哼,身躯踉跄暴退,百忙间虽偏头闪开了柳含烟的暗器,双肩却又被杨彦平的判官笔戳中,剧痛之下险些一跤跌倒。
厉枭心知此番定是凶多吉少,一时之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凄厉怒啸中周身气流暴涨,竟生生将自以为得手的杨彦平震出丈许开外。
杨彦平虽然勉强拿桩站稳,但默察之下已是受伤不轻,柳含烟急忙上前将他扶住,陶颂谦亦横剑在旁严阵以待。厉枭气喘如牛,一双血红的眼睛在敌方四人身上来回逡巡,也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
薛华栋暗自压下翻腾的气血,沉声冷笑道:“果然不出某家所料,你厉枭便是那‘青魔灵’……哼,若老魔宫无忌得知他的爱徒竟然学了死对头的武功,不知会作何感想?”
厉枭吐出一口血水,嘿嘿惨笑道:“姓薛的……你端的好冷静啊!薛家的人果然都是些断情绝义的疯子,你厉枭大爷佩服啊……咳……”
薛华栋面沉似水,显然不屑辩驳,此时只听陶颂谦忿然道:“原来你厉枭便是青魔灵,那再好也没有了!武林中死在你那青魔针之下的同道不在少数,今日你便一并偿还了吧!”
厉枭狠呸一声道:“姓陶的!厉枭大爷就算死,也绝不会死在你这绣花枕头的手里!哼!要不是厉枭大爷有伤在身,又得照顾小公主,你们四人齐上也不过是大爷盘子里的菜!”
小公主虽然神色略显慌张,此时却也抗声道:“厉枭说得对!什么正义盟,只会一味的以多欺少,真有本事一对一的来跟我们拼命啊!”
柳含烟闻言不禁冷笑道:“小妖女说得好啊,但你为何不问问你那恶魔老爹,他当初进犯华山派之时,又可曾给过我们一对一的机会?”
小公主不屑的横了她一眼,撇着小嘴道:“贱女人,死太监,你们背叛我爹,又追杀我和厉枭,现在居然还强词夺理,到底要脸不要?”
柳含烟直气得娇躯剧颤,陶颂谦也忍不住怒斥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妖女,今日饶你不得!”说罢长剑一振,合身直向厉枭扑来,薛华栋不敢怠慢,沉喝声中亦挥掌夹攻而上。
厉枭双目中赤光一闪,竟是对陶颂谦的长剑不加理睬,只单掌一扬迎上薛华栋的攻势。霎那间双掌接实,结果却又是不同,但见薛华栋闷哼一声暴退数步,竟险些仰面栽倒。
但厉枭也同时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自胸口迅即蔓延向全身,已近疯狂的目光野兽般觑定面前的陶颂谦,随着体内真气的再次暴膨,竟当场将刺进胸口的剑身震成了碎片!
陶颂谦殊无防范,登时便被那剑上余劲震得五脏皆伤,口中飙出一道血箭,尽数喷在厉枭头面之上。厉枭更不迟疑,奔雷一指正中陶颂谦心口,可怜陶颂谦已无抵挡之能,心脉立断之下就此气绝身亡!
厉枭拼死搏杀陶颂谦,仰天哈哈狂笑道:“姓陶的!老子几乎屠尽你全家,你今日又取老子性命,咱们也算两清——呃啊!……”
话到中途已变作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来柳含烟眼见华山派再失梁柱,无限悲愤之下凤尾镖脱手便射。厉枭毕竟已经力竭,这一镖不仅照直打在他胁下,更在他怀中的小公主手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小公主当即痛得哭叫出声,她自记事以来哪曾受过半点委屈,这一哭简直一发而不可收拾,堂堂小母夜叉的威风也早已荡然无存了。
柳含烟并不看她,只向厉枭尖叱道:“妖魔!你欠华山派的血债今日又添一笔,怎会这么容易就让你还清?!我定要在你身上刺下千剑万剑,再送你去见你那罪恶滔天的魔鬼主子!”
厉枭遍身浴血、形如妖鬼,狂态尽显的叫道:“好得很啊四夫人!不过你一个人刺怎么能解恨,还是在场各位都来把厉枭大爷刺上千剑万剑,那才叫真正的痛快那!”
他的脸上又泛起一片更深的赤红,厉声狂叫直震得柳含烟等三人耳膜生疼,竟下意识的各自一退。厉枭趁机将怀里的小公主远远抛了出去,接着猱身直扑向柳含烟,口中嚎叫着道:“要死一起死吧!”
柳含烟把心一横,同时尖叫道:“妖魔!痴心妄想!”叫声中剑锋疾转,全力刺向厉枭的咽喉,杨彦平和薛华栋深恐她再有失,也不约而同的近身抢攻而至。
眼见四人便要短兵相接,此时却倏听一声断喝道:“——各位且慢动手!”喝声中一片如山潜力猛卷向柳含烟等三人,三人顿感立身不稳,各自跌跌撞撞的散了开去。
间不容发之刻,但见一道青影闪电般冲进场中,正好挡在柳含烟身前,指出如风间连续点中厉枭周身数处大穴。厉枭脸上顿时赤芒大盛,青衫人不失时机的再出一指,堪堪又点中他的气海大穴。
厉枭禁不住闷声惨叫,脸上的赤芒跟着一闪而逝,整个人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般晕死过去。而青衫人的身躯也同时微微一震,脸色白了一白,看来多半是受了内伤。
青衫人身法奇快,待薛华栋看清他的面容,厉枭已被他随手制服。薛华栋心下不忿,双眉紧锁的道:“樊飞,你这是何意?”青衫人正是樊飞,闻言拱拱手道:“各位万请恕罪,在下也是情非得已。”
杨彦平也微愠道:“樊少侠,厉枭与我华山派有不共戴天之仇,我等追杀他也已有月余,可如今你樊少侠来横插一脚,难道是想捡现成便宜吗?”樊飞一正色道:“杨兄误会了,在下绝无此意。”
柳含烟正自俯身查探陶颂谦的遗体,此刻虽然也悲愤莫名,却仍是隐忍着道:“……师弟莫要激动,且听樊少侠有何说辞。”
杨彦平鼻中哼了一声,薛华栋亦冷着脸道:“樊飞,你先前躲躲藏藏不肯现身相助,这时候却又跳出来维护厉枭的性命,某家倒要听你如何解释。”
樊飞淡淡的道:“在下先前不现身相助,是因为与厉枭并无深仇大恨,所以不好与各位相争报仇的机会。至于说维护厉枭的性命,咳……倒不如说在下是在维护在场各位的性命更为妥当。”
杨彦平冷笑一声,不以为然的道:“哦?樊少侠这样说杨某可糊涂了,那厉枭分明已经油尽灯枯,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合我们众人之力杀他易如反掌,又何须樊少侠来维护我们的性命?”
樊飞缓缓摇头道:“强弩之末自然不穿鲁缟,但以在下之见,厉枭这孤注一掷却有开山裂石之威——倘若方才在下没有出手,各位此刻恐怕都已经为他陪葬了。”
杨彦平更加嗤之以鼻,柳含烟却期艾着道:“樊少侠如此说话,不知有何凭据?”樊飞坦然道:“在下自非无端臆测,各位应该也知晓,厉枭业师乃碧眼神枭宫无忌,而宫无忌据说出身于业火红城。”
杨彦平冷然道:“那又如何,业火红城当初虽然淫威赫赫,如今却早已灰飞烟灭,我等有何惧哉?”
樊飞微颔首道:“看来杨兄对业火红城也有所了解,那你可知业火红城曾有一门密术,唤作吸雷大法?”
杨彦平皱着眉头道:“业火红城数十年前便已覆灭,杨某彼时尚未降生,所以恕我见识有限,从未听过这门密术。”
樊飞了然的道:“那么便容在下稍作解说——当初业火红城以宗教御下,其教众皆受蛊惑而性情暴烈,与人争斗之时宁死不降,且大多修炼有这种吸雷大法。”
“此法运用之时,可以集全身之力于身体表面,并吸取天地之间的暴烈之气贮于五脏六腑。此时一旦有外力攻入,便好似火雷被火种点燃一般瞬间引爆,连带攻击者都会被强大的爆破之力撕成碎片。”
三人听罢各自一震,柳含烟更是心有余悸的道:“樊少侠的意思是……厉枭也修炼有这种吸雷大法?”樊飞一正色道:“不错,时隔既久,此类密术亦湮没无闻,各位没听过也情有可原。”
此时却听薛华栋冷冷的道:“……这吸雷大法某家也有所耳闻,只是你如何证明厉枭方才便是打算施展此术?”
樊飞沉吟着道:“方才陶兄那一剑刺中厉枭的身体,结果长剑立刻被震成碎片,陶兄本身亦遭重创。这其实便是因为厉枭自忖式微,无意中存了必死之心,本身自然而然凝结了天地之间的暴烈之气。”
“而最后厉枭脸上尽是赤厉之色,又激怒各位向他攻击,便是因为他已将真力完全聚集,自身化作了一颗极其危险的火雷,只待各位去送上致命的火种而已。”
杨彦平心中实际已经信了八成,但转念间又生不豫,当下便冷哼道:“樊少侠既然早知那吸雷大法的厉害,为何不及时出手阻止陶师兄以身犯险?大家同样为正义盟效力,樊少侠怎能如此妄顾情谊?”
樊飞轻轻一叹道:“在下初时也未想到这一层,变故发生之后再要救援也为时已晚,如今在下亦是痛悔非常,还望杨兄恕罪。”
杨彦平一时哑口无言,柳含烟则凄然道:“……生死有命,如今厉枭已经落网,陶师兄大仇得报,九泉之下也应当能瞑目了。”
樊飞仍是歉然道:“此事确是在下之过,柳女侠还请节哀……另外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便是可否将厉枭借予在下一日,一日之后必定原身奉还。”
柳含烟闻言一怔,薛华栋却哂然道:“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如今才说到重点,原来你樊飞也是奔着厉枭来的。”
樊飞略显尴尬的道:“薛三少说得不错,只不过在下来迟一步,不好再与各位相争,所以只能在此向各位提出这一不情之请。”
薛华栋嘿的一声冷笑道:“你借用厉枭无非是想从他身上追查宫无忌的下落,来帮助岳啸川那厮完成擒捉三魔的任务吧?哼!岳啸川那厮现在何处?”
樊飞一时语塞,幸而柳含烟及时解围道:“樊少侠言重了,我等的性命都是你救的,漫说只是暂时借用,便是将厉枭送予少侠,我等也都心甘情愿。”
樊飞连忙拱手致谢道:“柳女侠这话可更令在下汗颜了,至迟到明日此时,在下必亲手将厉枭交还各位处置。”柳含烟敛衽为礼道:“那便依樊少侠的意思,我们明日此时再于此地交接。”
樊飞微颔首道:“柳女侠尽管放心,明日在下定会赴约。”柳含烟嗯了一声,转向薛华栋道:“妾身擅自作主,还望薛公子勿怪,我等今日擒获厉枭全凭薛公子义助,来日华山派必会登门致谢。”
薛华栋只得一抱拳道:“柳女侠言重了——不过樊飞,某家还有一事请教。”樊飞稍觉意外,但仍是和声道:“薛三少请说,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薛华栋冷冷一哂道:“与厉枭同行者尚有一名小妖女,据闻乃是杀人魔王秦傲天的孽种,你可知她现在何处?”樊飞沉吟着道:“这个么……依在下方才所见,那女童似乎是被一名童子趁机带走了。”
薛华栋点点头道:“原来某家也并未看错,可是在刀魔的眼皮子底下,小妖女竟然能全身而退,这便令某家有些费解了。”樊飞微微一顿,叹口气道:“幼子懵懂无知,各位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呢?”
柳含烟秀眉微蹙,摇头苦笑道:“樊少侠心地仁慈,本来无可厚非,但对那小妖女却是大可不必。妾身平日也曾有留意,此女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一向视人命如草芥,恐非寻常幼子那般纯稚无知。”
她说罢微微一顿,终是敛容正声道:“所以即便是恃强凌弱,妾身之意……仍然断不可留她性命。”樊飞听得一怔,皱眉讷讷的道:“哦?……没想到连柳女侠也是如此表态,那在下……只不过……”
杨彦平见状略显不耐的道:“樊少侠若是见识过此女的狠辣无情,便不会这般妇人之仁了。你不忍心下手的话大可置身事外,区区一座云雾山而已,谅那小妖女也逃不出我们的掌握。”
樊飞尚未答话,薛华栋已冷然道:“杨兄与柳女侠还须料理陶兄的后事,又何必为小妖女再劳心劳力?何况小妖女本来便是刀魔纵放,他自然有责任将之擒回,樊飞你对此是否认同?”
樊飞自然明白他话里的重点是“刀魔纵放”四字,心中不由得一阵苦笑,只好拱拱手道:“薛三少这话未免太过了……也罢,同样明日此时,厉枭与那女童一并交接,如此薛三少能否满意?”
薛华栋清咳一声道:“樊飞,并非某家刻意刁难,而是你们的作为确实启人疑窦,必须以实际行动表明心迹。”樊飞了然的道:“薛三少不必担心,明日在下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交待。”
薛华栋又睨了他一眼,这才当先下山而去,杨彦平亦抱了陶颂谦的尸身,与柳含烟两人随后紧紧跟上。樊飞看着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这才叹口气道:“岳啸川,看来我又要做一回歹人了。”
树林中微一沉寂,方听岳啸川的声音道:“……他们并未要你出手杀人。”樊飞又是一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又有什么区别?”
岳啸川冷哼一声道:“你若是不愿出手,便在此处置厉枭吧。”说罢只听林中一阵破风之声蹑空而去,樊飞自知无法阻止,终究也只余下一声苦笑——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之谓也。
小樵子真不明白自己是在发什么疯,恐怕多半是遭了那疯子一般的小公主的传染,而且这疯病还着实严重得很。
先前明明被这小母夜叉要打要杀的,可当她被抛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尤其是当看到她那副泪水涟涟的可怜模样和粉嫩手臂上那深深的伤痕的时候,自己却真是连半点恨意都提不起来了。
所以连想都没多想,小樵子便一把拉起小公主冲进了密林,小公主那时又疼又怕,再没有半点主张,只能跟着他一路狂奔而去。
小樵子轻车熟路,三转两转便出了密林,但他终究年小力弱,方才又跑得急促,这时已经是气喘嘘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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