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经年不朽（3）（1/2）

月色迷蒙，犭多即褪去了兽身，化作一个窈窕少女，她睁着着红色的眼，光裸细长的腿轻轻靠在岩石上。她的周围没有火光，但积雪却不断融化。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有蛾飞过来，红色的嘴喷出一团火，蛾立马化成灰烬。她轻轻的笑，身后白色的尾巴也动了动。

有乐声传来，她觉得不可思议，隐于鲜山多年，她以为自己再没机会听到埙的声音了。

风过树梢，她向山脚奔去。

果然有个白色身影，正独坐一块石上，吹着埙。乐声厚重低沉，透着悲伤。

红色的眼里闪过一丝悲哀，犭多即张开火色的唇，却没有喷出火。罢了罢了，他不过在吹埙，我何苦置他于死地。

犭多即身影一闪，又回到原来的岩石边，轻轻闭上眼。不再如往常那样皱着眉头，伴着埙声，她竟然睡得很安稳。

她本是山林间快死去的狐，突然天降一团大火，她便成了犭多即，尾巴依旧是原来的白色，只是双眼与嘴一片血红。

她没能死去，就又去找她的主人，烨霖。

我的主人，我现在变得强大了，我可以保护你了。黑幽幽的牢笼，她喷出火焰，吓退众人，轻而易举便能进入，“主人，我来接你回去。”

“是你。”烨霖脸上现出欣喜的表情。

“我不喜欢战事，虽然他们都说我懦弱，可我知道你懂我的喜悲。”月色溶溶，她看不清烨霖脸上的表情，“你听我吹埙吧，我只给你一个人听。”

烨霖开始吹埙，乐声低沉厚重。她坐下来，靠在他身旁。

“我若成为王，战事就能平息了罢，你会帮我的，对吗？”

“是的，主人。”她双目赤红，喷出熊熊火焰，所过之处，火光四起。

行征途中，一个山兽死死扑住烨霖，她脸色未动分毫，红唇轻张，山兽立马被火燃成灰烬。

烨霖不再过来摸她的头，只皱着眉头，“也不至于就杀了，你也实在是残忍了些。”

“你变了。”

变了吗？没有啊！始终唯你是从！

仍记得那日，他脸色苍白，回转身，不看她，“你已经没有用处了，从此往后，再不准你出这鲜山一步。”声音很轻却坚决。

他成了王，受尽拥戴，而她，祸国祸民的灾兽，隐于鲜山，不得再出来。

夜里，埙的声音再次传来，犭多即闭上眼睛，心绪却还是乱了。终究没能忍住，她冲到白色身影前面，“你是来见我的吧。”

“是，为了一个人。”

犭多即红色的眼现出惊讶，莫不是？

“他让我为你再吹一段埙，他说你从前最爱听他吹埙了。”

红色的眼没有一丝波澜，“他当初为何逼我留在鲜山？”

“你做的事，人神共愤，如果不把你逼得退于鲜山出不得半步，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吗？”白色身影叹了口气，他拿起埙，“罢了，明日我将回去，你且再听这最后一次吧！”

乐声厚重，低沉哀伤，犭多即红色的眼里流出了泪。

隐于鲜山的犭多即依旧喜欢靠于岩石上，她睁着红色的眼，盯着周围纷飞的蛾，红色的嘴再喷不出火来。

小皇帝的龙椅跟刺一般扎！去年年初刚上位，北方的蛮夷拼了命冲进关抢粮草；三月的鸡不下蛋，倒是有牝鸡司晨；七月的庄稼长势喜人，蝗虫大军生生把丰收画了个圈。

正月十五批完了案牍的奏章，好皇帝的勤勉性子也磨不住了。走！出宫，朕去看看朕的天下！

历年的十五是没有宵禁的，良宵苦短，皇城根下的百姓睡不着，只因花灯也好看，灯谜也有趣，姑娘也窈窕！

皇帝是个劳碌命，灯谜花灯姑娘还没看，就嚷嚷这抓街东遇见的贼：“小贼，哪里跑！”

小贼确实是没往哪里跑，上了乌瓦的屋顶就怒了：“谁是贼！”

皇帝说：“我看你獐头鼠目，东躲西藏，最最重要的是还带了个斗笠……”

那小贼摘了斗笠，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眸，姿容清丽，仿若天人。

皇帝认错了人，惭愧了，脸红了，却又邀请女子同他一块赏月，毕竟女孩子就算带了斗笠隐藏面容被人认贼……大半夜一人也是不安全的。

她在路上碎碎地说着自己是夜里偷跑出来玩的，不想被亲人发现，不想招惹麻烦，便用斗笠遮了脸。话里的落寞和孤独他听的出。

夜下烟花碎，流火落在她头顶的苍穹，花灯的红光衬在她的脸颊上，衣服上。他想她若一身红衣，便是最美的嫁娘。

那夜月很美，人也美，就是时间过得快，姑娘回家前对皇帝粲然一笑：“我叫纤珊。”这一笑招魂，皇帝回宫睡着前都在笑。

重甲入宫的声音终究还是划破本该的平静，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月圆人圆的日子，逼宫的人已经拔出泛着冷光的利刃？

双方的利刃撞击声，四下逃散的宫人的哭喊声，吓得红烛也打了哆嗦，少年目光遥远，仿佛穿过了殿外，又复回到进殿的女子身上，他说：“纤珊，你不该来。”

女子清丽的脸上满是坚持：“我已在殿外造了大火，会抵挡许久，我不会让你……”

皇帝未等她说完，便紧紧抱住她。她湿漉漉的眼含了泪水，因为他左手的匕首已刺入她的心脏三寸，寸寸痛彻。

她去的好快，第一滴泪还没砸下来，一句为什么还没问出。

他的脸微白：“你知道朕是皇帝，朕也说过，你不该来。”

埋伏的大军不知何时已将叛军合围诛杀，叛军的首领死前看着黄袍加身的皇帝，恨道：“明明天有异象，犭多即已出，你……”

一旁的禁军首领扔出一只还有余温的小兽的尸体，红眸尚睁，白尾在瑟瑟的寒风中微微战栗。那首领嗓音洪亮：“凶兽尚惧死于吾皇前，谁人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