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当年事(5)(1/2)
“姑苏!你给我滚出来!”院内响起毕方高亢的嗓音。
我多听话啊,二话不说化为原形,咕噜咕噜滚到了院中,她大喊,“死乌龟,起来做饭。”
不知怎的,我竟从毕方的声音中听出笑意,不,毕方是个凶婆娘,肯定是我化为乌龟听力下降了。
没等我这只认真专注的乌龟多想,毕方就再次吓到了我。
她笑容淫荡,说:“我要吃乌龟!”
当时我正化为人形,和影子玩石头剪刀布,听见这话,抬头,却一眼呆住。
毕方在荷塘里,骑在一贯傲娇,打死也不让我骑的白鹤上,白衣缀着独属她的艳红,蜻蜓飞过她的身畔,满塘的荷花映衬着她惊人的美。
我想果然美丽的东西都有毒啊,不然我怎么会想,毕方,如果是你,我愿意被吃。
哎呀,我最近越来越爱走神了,怕是……
我对着毕方呲牙,转身进了厨房,将白色粉末洒进了她的汤里。
日子就在我和毕方的打闹中,静静地过去。
可变故来得这样快,毕方冲进厨房的时候我正将白色的粉末撒进她的汤里。
我从来没见过一向嬉笑示人的毕方那样悲伤的样子,即使是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我第一次见毕方的时候,是在姑苏城外,毕方为救她的爱人到姑苏城寻找玄武,想用玄武的壳入药,可她没想到到自己被爱人下毒。
他利用她找到玄武的下落,去医治他真正心爱的姑娘。
我救了她,损耗修为给她解毒,自己却昏睡过去,先醒来的反而是毕方。
红裙猎猎的姑娘问我“你是谁?”她看着我,眉眼如画。
我想起那座城,说“姑苏。”我骗了她。
我是玄武。
毕方总是欺负我,我起初不服,后来慢慢觉得,如果她能一直这样欺负着我,闹着我,或许,也好。
我一直以为毕方赖在姑苏的小院,是因为好不容易找到我这个厨艺一级且任劳任怨的乌龟,可后来才发现,是毕方没有了法力。
她体内,有隐藏的余毒未清,可我发现太.晚。
我在这世上孤独地活了数万年,生命寂静得能听到院里荷花凋谢的声音。
可毕方给了我最吵闹的时光,成了我最爱的姑娘,我舍不得他死。
于是我将我的壳敲成粉末,放在她的食物中。
此时看着她的表情,我便知道,她误会了“怪不得我最近法力尽失,原来竟是你下的毒。”她的裙角在风里飞扬,说“难道我注定了要一生被我爱的人背叛。”
我想毕方,有你这句话足够了,失去了壳的玄武会一天天虚弱,会被六界不容,送去极北苦寒之地,我知道我爱的姑娘骨子里善良,所以这些你不用知道。
我打晕了毕方,将药送进她口中,抹去她的记忆。
从此她不会记得有一个叫姑苏的人。
他想要为她煲一辈子的汤。
极北的大雪里,总会零星飞过赤焰鸟,那艳红总会让我想起一个姑娘。
蜻蜓,荷花,白鹤,和她。
那是我此生从未见过的景色。
她携满身讹火踏足而来,一念之间,成佛亦或为魔。
毕方就是毕方,千百年传承而下的名字总带着古老的意味,她因怪异之貌与不详之体被六界视为妖魔,一生都在狼狈地躲避千万人的追杀,而这一次更是慌不择路闯入佛家圣地。
信徒点燃香烟袅袅,阵阵梵文悦耳,她从佛像背后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只能看到打坐在蒲团上的大师似被氤氲散开的面容。
“大师,佛像上停有一只一足鹤。”忽然有僧人惊呼。
大师缓缓睁开那双能洞察世间万般辛苦的双眼,淡漠又慈悲的眼神看向毕方,毕方只觉得那一刻心跳如鼓,大师的一眼已平静扫过。
“入庙便结佛缘,留下它吧。”动听的声音似玉珠落地,浑淆着檀香,清脆如梵音。
佛家净地,妖魔自是不敢侵入,毕方伏身在佛像上,日日听得佛钟回荡入耳,夜夜听得佛语呢喃不断,大师常为她传道授业,她只觉那时一生最美的时光。
世人皆说我佛慈悲,渡一切苦厄。毕方心想,或许大师就是命里来渡她过彼岸的圣人,如此慈悲为怀,怎不让愚愚钝物动心。可妖既是妖,加之她对自身的嫌弃而荒废修炼,她到现在还未修炼成本体,至此云卷云舒间百年已过,肉身凡体到底逃不过生老病死,大师已圆寂。
后来她硬闯阎王殿,窥探轮回台,只为下一世在千万人中寻得大师,再听大师传业受教,下下一世亦是如此。
她想她是喜欢上了大师,于是经历雷劫之际,她差点死于雷公电母之手,只因她自此懂得了世间最难懂的情感——爱。爱不好吗,化作人身的她迷茫地看向那抹熟悉的身影,此时却没有人来为她解惑,七情六欲中其实爱才是最可怕的,由爱生欲,由爱生痴,由爱生恨。
爱,是万恶之源。
不知何时她心中执念越来越深,眸中隐约透漏出魔的执狂,所以当她不肯放弃心中执念时,她已化身为业障修罗。
当佛有什么好,清心寡欲,既要摈弃爱恨嗔痴,又要心怀天下慈悲,然而芸芸众生那么多,一颗佛心怎够?
“大师。”她用这副美艳又尘俗的皮囊风情万种地看着他不染尘埃的眼,“随我走,可好?”
色即是空,空即使色。
一声‘阿弥陀佛’让她满身污垢无处躲藏,她在大师的眼中看到了慈悲与怜悯,唯独没有爱意。那一刻她犹如置身深渊,一身业火欲焚烧万物,最终却只是狼狈而逃。
再见大师时他已披金身坐佛前,而毕方因危害人间被抹去灵识囚禁于寒水深处,恰逢大师讲座,引来仙鹤数只,满池菡萏竟一瞬绽放,她跪在荷叶上,一只红蜻蜓停在她指尖,她若有所思对着蜻蜓呢喃:“大师为何成佛,可渡一生因果?”
抬头无意间与大师目光相对,她一愣,手掌合拢面色虔诚,对莲台上一袭袈裟的大师一拜,只因一眼,便注定此生要做个最忠实的信徒。
自从雒族召唤了毕方出来,每次和赤缙族开战必定得胜而归。
毕方浴火,总能将敌军烧的落荒而逃。
不过,召唤神兽并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神兽生于灵山,居于灵山,鲜少会主动外出,因为只有灵山才有神兽能吃的食物。
但有一种例外,就是受人召唤。召唤须有召唤仪式,要召唤者以血为祭,以命为偿。也就是说,当神兽的使命完成之时,也是召唤者丧命之时。这命,是续给神兽的。
如果神兽无法完成召唤者的愿望,便会死。
这是一个以双方性命为代价的交易。
很少有人会寻求如此极端的方式,但并不是没有,比如雒族的首领禾。他愿以性命为代价,换取这场战争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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