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兄弟此别(1/2)
夜幕初降,大营外的旷野,无数火把像漫天繁星坠落。
刀剑甲胄的寒光熠熠照耀人眼,疾风暴雨般的马蹄声中,铁甲潮水波涛汹涌地漫了过来,将阿部稽的大营围了个水泄不通。
甲胄碰撞、刀戟铿锵,张矮虎的前锋营将士们,在副将骆寒的率领下,呼喝怒吼着冲到了辕门口:“胡狗出来!竟敢杀我们梁国正三品大将!”
“胡狗,你躲着不敢出来么!”
半空中忽然传来刺耳的破空之声,数不清的箭雨从营中嗖嗖疾射而出,前锋营的将士纷纷举盾抵挡。
“铎铎铎”箭矢打在盾牌上的沉闷响声、受惊的马匹发出的惊嘶声、士兵们的呼喝怒骂声、列兵排阵的金铁之声交织成一片。
就在这片巨大的嘈杂喧嚣中,突然传来撕破耳膜的高亢号角声。
这是收兵的号角,前锋营的士兵们都纷纷勒马转头看去。
夜色深处,有无数火把跳跃闪烁,马蹄声如阵雷由远及近,接着数只号角呜呜地吹响,声震云霄——这是梁国一品大将到来时的开道号角声。
士兵们像潮水般向两边分开,地动山摇中齐齐让出一条通道。
绣金“叶”字大旗在火光中翻滚,一匹高大雄伟、额头有一撮白毛的漆黑骏马,四蹄翻飞,疾风迅雷般冲来。
马鞭如游龙般甩出,带着呼啸的劲风破空而至,将为首的前锋营副将骆寒,生生抽落马背,在接踵而至的重重鞭影中翻滚哀嚎。
马上骑士威严凛冽地喝骂:“谁让你们来闹事的?!”
“胡狗杀了张将——”骆寒不服气地欲争辩,奕六韩的马鞭卷起他,将他远远地抛了出去,睁目暴喝,“谁敢再说‘胡狗’二字,本帅生剐了他!”
火光中,他满身杀气几乎要爆裂而出,三军骇然,静静矗立,一动不敢动,大气不敢出。
那双寒光凛凛的眼睛,如刀光横扫一圈,看到前锋营士兵已被镇压住,这才转头对身后一骑道:“去吧,帕姨,阮夫人拜托给你了。”
帕丽点点头,神情淡定沉静,翻身下马,走到辕门口。
“告诉你们可汗,帕丽前来为阮夫人诊治!”奕六韩朝紧闭的辕门内高喊。
不多时,辕门开了,有野利亲兵出来将帕丽迎了进去。
看着帕丽进了辕门,奕六韩朝身边一骑亲兵伸出右手。
亲兵将一卷东西交到他手里,奕六韩对着刚刚爬起的骆寒,以及最前排的张矮虎的亲兵们,猛地一抖手中白绢。
一幅泾渭分明、勾画山水的地图,展现在火光中。
“你们自己看看,这幅地图就是塞外如今的形势!”奕六韩的声音洪亮高远,威震四方,他以手轻点地图,“这条红线以东,全部都是鹿蠡部的地盘!
若是阿部稽死在我们梁国,刚刚建立的野利部群龙无首,必定重新离散!
鹿蠡部从兰干山也好,从锡良河也好,都可以迅速西进,占领拉塞干大草原!
一旦鹿蠡部的势力延伸到拉塞干草原,往西再占领西域指日可待。
若是在我们梁国北部,崛起一个强大而又统一的草原帝国,那我们梁国就等于在虎口下生存,北疆百姓的苦难末日就要到了!
你们身为大梁军人,难道希望有这一天么?
阿部稽的野利部,正好隔在鹿蠡部和西域之间,野利部是我们大梁扶立的,是用来制衡鹿蠡部的。
为了家国大计,为了邦交国策,为了保境安民,阿部稽可汗,不能死在我们梁国!
阿部稽可汗和张将军乃酒后比武,不慎失手伤人。
本帅必定会奏明圣上,追封张将军高爵显位,厚恤张将军家属。
你们前锋营的副将亲兵,全部官加一等,薪增一倍!”
奕六韩在营外安抚前锋营士兵时,帕丽在营内金帐中,正给阮湘施针灸。
阿部稽坐在床边,眼都不眨地看着。满面担忧之色让他英俊的脸变得十分憔悴,白绫的单衫被汗水浸透,嘴唇干裂,却不放心走开去喝水。
钟婶悄悄地递了一盅水给他,他却摆了摆手,皱眉让她走开。
钟婶默默地抹泪,去看女奴们煎药,帕丽在施针之前,开了药方。
银吊子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苦涩的药香弥漫了整间金帐。
施完一轮针,帕丽用手背抹了抹额头的汗,对阿部稽道:“暂时无碍了,还得静躺,看她何时醒来。”
泪水涌满阿部稽眼眶,他起身深深一躬:“多谢帕丽婶子。”
“别谢我,要谢就谢小奕。是他让我来的。”帕丽将银针一枚枚收进匣子里,眼皮都不抬,淡淡道。
阿部稽自小便认识帕丽,知道她性格清冷,不像缇娜热情。
同为王庭女药奴,缇娜不仅得过可汗宠幸,还备受历任医官和药官喜爱。
帕丽则是缇娜身边那个默默无闻、相貌平平的陪衬。
就连一起捡到的婴孩,也是叫缇娜为“娘”,叫她为“姨”。
不过她从来没有介意过。跟着儿子来到梁国,她学会了认汉字,没事就四处采集百草、抱着汉人的药典医书钻研。
帕丽将被汗水沾湿的鬓发挽到耳后,抬目看了阿部稽一眼:“小奕让我留在你这里,直到阮夫人痊愈。”
阿部稽正伏在阮湘枕边,百般爱怜疼惜地亲吻她的脸,闻言眉睫一颤,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叶三将军还在辕门外吗?”阿部稽叫来一个亲兵问。
“在的,他在镇抚豹跃军前锋营的士兵。”
阿部稽又低头看了阮湘一眼,她脸上的红疹退下去不少,呼吸沉稳,浓长的睫毛如墨羽轻扇,睡得十分香甜。
阿部稽便站起身来:“本汗亲自去辕门外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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