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再爱我一次(2/2)
……
可是他劈开棺木搂出来的那具枯骨,那真的是他的小歌吗?
是他从第一次在沙原看见八岁的她,就一直为她而奋斗,以她为毕生梦想的小歌吗?
她死前经过了怎样非人的折磨啊?
与其说那是一具肉身,不如说那是一把包着皮的骸骨,因为枯瘦,鼻梁和额头都挺得可怕。
还有那可怕的肤色,整个儿嶙峋如枯柴一般,那样曾经充满活力、丰腴的娇躯,竟变成了那般森然可怖的模样……
她是流尽了血而死的……
奕六韩扶住一棵柳树,浑身颤抖,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咔咔作响,牙齿咬得几乎要碎裂。
他仰起头,未尝有一滴热泪流下,喉间却涌起一股腥甜。
他突然猛地呛咳,弯下腰捂住嘴,再放开手,手掌上竟有一抹猩红。
他将掌中的猩红抹在树干上,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甲胄铿锵声和整齐划一的步伐声。
回过头,只见一队队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的士兵,正从街道尽头一排排地开过去。
夜色里他们的盔甲泛着森冷的寒光,呼喝声、口令声、铮然的甲胄声、隆隆踏地的步伐声,从渠水上遥遥地传向远方。
夜这么深了,他们这是作甚?
奕六韩跟了过去,一名正在指挥的校尉模样的人,看见了他,招呼道,“三公子!”
他微微蹙了一下眉,“这是……”
走过去就是叶府西北角门,远远的就可以看见门楣上红灯高挂,整个高墙上挂满了彩带、插满彩旗。
一队队的士兵开始在角门外层层叠叠地布防和巡逻。
“大丞相府邸现在是王府规格了,咱们是调来给王府守卫的!”校尉回答奕六韩。
奕六韩不语,心中冷笑:父亲口口声声说苏崴是“操莽之贼”、赵源是“操莽之贼”,其实,苏崴和赵源不过是父亲的垫脚石,如今真正的操莽之贼,就是他叶振伦。
父亲,你想要权柄终于到手了。
只怕你的欲壑并未填满吧。
你那颗冷酷的心里,除了权力,还有没有一丝可以称得上感情的东西?
奕六韩正想着,西北角门上突然冲出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地夹住他,凶狠严厉地吼道,“三公子!大丞相有令,你今日冲撞凤驾,后来又包庇反贼,大丞相着令你解官去职,白衣待罪,无诏不得擅出府邸!”
奕六韩看清了,这是父亲的两个心腹侍卫,他冷笑一声,并不打算反抗,任由他们夹着自己,进了迎晖院。
叶振伦的两名侍卫把奕六韩扔进仪门,便退了出去。
外男不得进入内院,需在仪门处止步,这是规矩。
奕六韩整了整被两个侍卫拽乱的衣袍,慢慢走进院子。
忽然,他在中庭站住了。
叶府外墙围了一整圈士兵巡逻布防,甲胄铿锵、靴声踏地的声响震动屋宇,故而,奕六韩直到此刻才听到那天籁般的琴声。
有如水波颤动在空气里,有如透明的丝线一缕缕地将他的心脏绞紧。
时而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时而如苍龙出云入海,飘忽动荡;
时而如寒水淙淙细流于幽谷深涧;时而如云雾萦绕于高山之巅;
时而又复转轻柔,化作江南十里长堤,杨柳拂烟,细雨飞花。
末了,琴声慢慢低柔轻袅,直至幽幽一缕逐渐远去,仿佛伊人的一抹裙角,缥缈消失在天外云际。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
奕六韩站在灯影月色下的庭院中,整个人痴了,泪水禁不住地落满衣襟。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里,玛吉挤出讨好的笑容,“汗王你回来了?”
“谁在弹琴?”奕六韩痴痴地问。
“汗王,你吃过晚膳了么?”玛吉殷勤笑道。
奕六韩瞥她一眼,然后理都不理地继续往前走,随手抓住一个从廊下提着簸箕走出来的婆子,“刚才是谁在弹琴?”
“是三少夫人啊!”婆子惊讶道,“迎晖院谁不知道,三少夫人弹一手好琴。”
“哦。”奕六韩脸色复杂。
刚刚在外面爽过的男人,此刻想到怀孕的妻,心中是复杂的。
昨晚两人刚经历激烈争吵,此刻他有点不想见她。
在正房台阶下,他止住了脚步,转身正要离开,却将一个人撞得趔趄两步,“哎哟”摔倒在地。
奕六韩扶额,“玛吉,你干嘛站在我身后。”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从台阶上跑了下来,疯了似地冲上来,一头扑进奕六韩怀里。
将他紧紧地、紧紧地抱住,那疯狂的力量中带着此生最浓烈的相思最锥心刺骨的爱情。
而奕六韩先是没有反应过来,意识到怀里的女人是谁的瞬间,他像是被烈火烫了似的,忙运起内功将女人推了出去,“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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