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奇遇(1/2)
一路晓行夜宿,穿林越村,下坡涉河。越往东南去,春意越深,绿意越浓,大道两边赤地焦土渐渐变成沃野良田。
进入高临郡所在的武州地界,但见碧绿的麦田绵延无尽,阡陌纵横,垄亩交错,田间农人扶犁耕作,一到傍晚,炊烟袅袅,田垄边满是挽篮送饭的妇女。
长于草原的奕六韩从未到过梁国南部,何曾见过这般景象,一路上数次缓辔减速,勒马眺望,一颗心兴奋得在胸腔里像鸽子那样扑腾,几乎要展翅飞出胸腔,飞向那广袤的田野村庄。
每次路过桑林,看见林间裹着头巾、深衣广袖的采桑妇女,他便在马上挥手大喊:“喂,美人们——”
浑厚的内力将他的喊声送出很远,很远。
斜日照桑林,林间有采桑女闻声抬头,手按被风吹的头巾,逆着霞光望去,只见滚滚黄尘中,白马如闪电横空,马上男子长发飞扬(发髻散开了),胡子拉碴(好几日没剃须了),在马上扬手乱挥,脏兮兮的大袖(几日未换洗)迎风舞蹈。
采桑女们面面相觑:“牖里发生暴动了?囚徒跑出来了?”(牖里是附近一所大牢所在)
进入高临郡,只见大河如带,沃野千里,黍麦弥望,酒旗招风。
奕六韩马术超群,早就将张秀才甩在后面,两人约定看到高临郡界碑后,在官道边的第一家酒肆等候。
“要十斤酱牛肉!”奕六韩一进酒肆就大喊,“上最好的酒!”
亲兵们面含忧色看着汗王,昨日与张秀才汇合时,大家数了数带出的银两,张秀才大惊失色,怎么刚入武州地界才两天,奕六韩的钱就快花光了。
刚离开玉井山的时候,四野荒凉,大家都吃自带的干粮。两三日后,视野两边的膏腴之地、肥饶之田逐渐多起来,一行人的干粮正好也吃尽了,便开始一路住店打尖。
奕六韩每住一店,必定要最好的酒,最贵的房间。在玉井山这两个月,天天只能吃肉干,酒只能大宴时喝,而且奕六韩都将肉干往小歌和小湄碗里夹,自己几乎是没吃着。
“汗王总说上最好的酒,难怪店家宰你!”张秀才摇头道,“什么是最好的酒?还不是由他们乱喊价。”
奕六韩却浑不在意,一挥袖,大笑道:“进了高临地界,我吃饭喝酒都记在叶振伦账上。”
“汗王,首先,汉人礼制,直呼其名为大不敬,你可千万不要在人前说‘叶振伦’,这叶振伦官拜江州、武州大行台,民间称他为叶江州。”张秀才慢悠悠地指出,“其次,叶振伦究竟是否汗王的生父,尚未可知……”
“不是你说叶振伦是我爹的吗?!”奕六韩大怒,“可别最后我爹就是个高临叶家的扫地老仆,也他娘的姓叶,那我不就完了,我那一千子民可咋办?”
张秀才举袖挡住奕六韩怒吼间喷出的唾沫星子,“汗王莫急,叶振伦是你生父,这事已经十拿九稳啦。咱们梁人习惯把自己的表字化在诗里,镌刻于随身玉佩。你随身佩戴的玉坠上刻着叶振伦的表字,你师父又让你凭借这块玉坠和父亲相认,这就不会有错的了!”
“可是,按照你和小湄的分析,皇帝屡召苏峻还朝,苏峻都抗旨不遵,这苏峻是必定要谋反的。如果真像你们说的,皇帝启用叶……我父亲平叛,那他说不定已经离开高临了。我现在就怕到了高临,谁也不认我怎么办?”
“汗王就放心吧,苏夫人不是说了吗,你父亲就算已经离开高临,必定会留下心腹等你。苏夫人说她爹和你父亲,是十六岁就结义的生死兄弟,他们两人之间的约定,任何一方都不会背弃。”
“这我知道,小湄跟我说过许多次了。”他点点头,心中稍稍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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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张秀才,奕六韩扭头叫小二:“再上十斤酱牛肉,再打五斤酒。”
“我……吃口饭……就行了……不喝酒了。”张秀才一路快马,喘息未定,“咱们……趁着天没黑,快将正事办了。”
“行,那就不喝酒了。我刚才问过店小二,叶江州的庄园离此只有七八里地了。你快点吃完咱们赶紧走。”
一行人匆匆吃完饭,奕六韩让小二来结账,他和张秀才将所有剩下的银锭和铜板全拿出来,放在桌上。小二在手里掂了掂银锭,摇头道:“只怕不够。”
“什么?!”奕六韩拍案而起,怒眼圆睁,喷着酒气。
小二往后退了两步:“你这一锭银子也就二两。我给你上的是崔家酒坊的梨花春,一斤就要三两银子,客官你们已经喝了十斤……”
“放屁!什么崔家酒坊的桃花春,你以为我喝不出来?”奕六韩一路挨宰也没计较,此刻真是囊中羞涩了,“把你家的酒全拿出来,我只消每种喝一口,就知道是哪家酒坊的,你信不信?”
小二又退了两步,正要争辩,突然被人拉到一边,掌柜走了过来,恭恭敬敬一揖:“客官,我侄儿不懂事,还请你们大人大量,不和他计较,这顿饭算我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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