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骤雨过,琼珠乱散,打遍新荷(十八)(1/2)
夏苓走后,我没有回宫,也没有回王府。我就坐在湖边,一直到天亮。
我想了很多事,越想便越相信夏苓说的话,到后来,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坐在湖边发着呆。初秋的风已有几分凉意,我却浑然不觉,直到阿荷给我披上披风,我才觉得有几分冷。
阿荷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往我手里塞了个手炉,坐在我身旁陪我一起发呆。
天不知不觉地亮了,我去换了件衣裳,便往刑部去。
出门时却被胤晟拦住。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他在这等了多久。
他拽着我的手臂,沉声问:“你要去哪?”
我抬眸对上他的眼睛,道:“我要去见我父亲。”
“此事和你无关,跟我回去。”他道。
“不,有些事,我必须弄明白。”我望着他,语气坚决。
“静姝,听我一次,别去。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好,我问你,你把我当什么,又把江家当什么?前天你不想让我出宫是不是早就知道此事?为何瞒我?你怕我知道什么?”
“跟我回去,我告诉你。”他拽着我就要往外走。
我甩开他,径自上了阿荷备好的马车,道:“我要去找我父亲。”
他皱眉望着我,终是再没有阻拦,只是往我手里塞了个令牌,说:“那好,你带着这个去,他们不会为难你。我在府里等你。”
“嗯。”我应了一声,吩咐车夫赶车。
也许,我不应该如此执拗,应该跟胤晟回去听他解释,然后好好商量改如何应对。可是不知为何,我等不及地想去见父亲一面,我急切地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是否真的如夏苓说的那般,深沉地爱着我的阿娘,爱我这个女儿。
我一路忐忑,等狱卒将我引到牢房外,看见那个一夜之间变得如枯叶般颓唐的中年男人时,突然不知该如果开口。
我想过,也许我会气愤,会不甘,会咄咄质问。可此时,我心里竟前所未有的平静。并非是我不在意答案如何,而是,哪怕是最坏的答案,因为不能伤我更深了。
领路的狱卒退出去,和阿荷皆在外面等候。
脚下忽然有千钧之重,我站了会儿,才鼓足勇气踏进去。
方抬脚,便有一只陶碗咣啷一声砸过来。地上铺了茅草,碗没有碎,只是在脚边滚了滚。我俯身捡起,走进去。
“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我手上一僵,好像心里有什么刚拼好的东西又突然碎了。只是片刻,我又恢复如常,淡淡笑了笑,把碗放回牢房里仅有的一张矮桌上,在他对面席地坐下。
他闭着眼,对我视而不见。
而我却在仔细地看他,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牢房里光线昏暗,稀薄的几缕光从天窗进来,落在被虫蛀得坑坑洼洼有几分摇晃的矮桌上,似一道天堑,隔开他和我。
我借着零星的光亮,看见他发间散落的几丝灰白,还有他眉间深拧的一道川。平时他着官服时也不见苍老形态,而如今换了粗布麻衫却似平白涨了数十岁。
仔细想想,我的父亲,早就不年轻了。只是我不常见他,对他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从前罢了。
我拿起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连壶盖都有了缺角的茶壶想倒水,却发现水已凉透,只好又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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