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李广无功缘数奇?(1/2)
一颗血淋淋的胡人头颅拎在辛庆忌手里,虏首面容满是惊恐,据匈奴俘虏辨认,这就是西域诸王之一的卢屠王。
好像没啥事迹,但好歹也是个小王啊。
此番堵截追击匈奴败兵,辛庆忌盯着一支兵往南走,追了二十里左右便将其截获,一通厮杀后,更亲手将穿红毡衣留长须的胡人酋首斩落马下。
但在确认胡酋身份时,辛庆忌却格外小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在赤谷城一战中遇到了个假泥靡,若非青铜面具挡了箭头,已是弓下亡魂。事后他在赤谷城将青铜面具换成了铁制,更沉却更厚实,心里仍在膈应当日之事。
“再另找几个俘虏问问,这确实是卢屠王不假?”
直到再三确认,辛庆忌才松了口气,手下屯长们纷纷过来向他贺喜,曲里的军法官更道:
“几年前匈奴犯张掖,为张掖属国都尉郭忠所破,斩首四千,杀犁污王,郭忠遂封为成安侯,如今辛曲长追随西安侯转战数千里,共历经七战,斩首累计已远远超过两千,如今再得匈奴小王之首,功足以封侯!”
说完后军法官自己都都惊愕了,因为大汉最年轻的军功侯,便是霍骠骑,初战便八百骑斩获两千余人,包括相国、当户等高级官员,又掳杀单于叔父、叔祖父辈,功冠全军,遂受封冠军侯。
那一年,霍去病才17岁,已是前无古人,几十年过去了,西安侯20岁左右封侯便已被视为少年有为的异数。
而辛庆忌,秋天时才刚满16岁!
虽然一直希望立大功,可当功劳真落头上时,辛庆忌却有些局促,只喃喃道:“都是因为跟着西安侯,破格提拔我做曲长,庆忌方有此幸。”
陇西曲众人也喜气洋洋,这功劳也有他们一份,赏钱帛黄金是少不了的,最主要是回到六郡老家时,吹牛起倍有面子:吾等不仅是西凉铁骑,还跟过大汉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军功列侯!
可他们没高兴多久,一支两三千人的兵卒便从东边过来,好在打着的是汉军旗帜,等看到那都尉旗号时,居然和他们扛着的曲长旗写了同一个字:
“辛!”
……
来的正是辛庆忌的父亲,酒泉都尉辛武贤。
吴宗年事件后,他被赵充国嫌弃杀戮太重,有时候连汉军需要的牛羊都杀,遂留辛武贤在本部,这导致他真正的斩首并没多少。
石漆河之战汉军虽胜,但辛武贤憋了一肚子气。先是赵充国屡屡拒绝了他的请战突击,甚至还派那总黑着脸的赵广汉来看着他,就差解除兵权了,这让辛武贤更加确定,赵充国在针对自己。
等好不容易大阵动了时,却是韩增手下的成安侯郭忠先击破匈奴一曲,然后不等辛武贤与敌军接触,他们居然就撅蹄跑了!
石漆河一战辛武贤斩首不多,和之前的凑一起,勉强过了两千,他只能向西追击,指望能追上斩俘一二匈奴小王,如此方能完成封列侯的夙愿。
但天公不作美,雨雪天气让他们行动迟缓,本以为匈奴人都跑光了,但却撞上了一支仓皇失措下与他们相遇的匈奴溃兵,一问才知前面是卢屠王,正被一支打西面来的汉军追击。
“定是任弘!”
辛武贤立刻让部众加速,他想要在对方嘴巴底下夺食。
只可惜还是来晚一步,等他抵达战场时,追击战已结束。
但望见对面的旗号,和那个主动上来迎他的年轻曲长,辛武贤又是大喜,这不是他的好儿子么!
父子时隔两月再度相会,辛庆忌很激动,摘了脸上的铁面具来拜见,心里有很多话想对父亲说。
可辛武贤却不关心,一照面就追问道:“卢屠王何在?”
辛庆忌一愣,收起到了嘴边的话语:“已被儿追上斩获。”
辛武贤大笑:“不愧是吾子,卢屠王头颅在哪?快拿来给我!”
辛庆忌犯难了,换了其他东西,父亲讨好他定会双手奉上,只是这卢屠王头颅,是他们西凉铁骑陇西曲的斩获的,岂能随意送人?
他立刻朝辛武贤下拜,将话重复了一遍:“大人,卢屠王,是儿亲手斩获,乃是属于儿的战功啊,我乃是西安侯麾下曲长……”
“任弘只是汝之长吏,你是吾子,你的便是我的,快拿来!”辛武贤满脑子想着用卢屠王之首补全自己通往列侯的最后一块阶梯,哪管那么多,一再招手。
辛庆忌却默然不语,回过头,看到了明白发生何事后,齐齐缄默的陇西曲士卒,辛武贤吃相看看,他们脸色也不太好看。卢屠王的首级不仅关乎自己,也关系到近千人的赏钱,没了这份功劳,赏赐或许要减半,为了堵截卢屠王,他们也付出了十余骑伤亡的代价。
若是随便一个校尉过来要首级,他自然不能给,可若此人是自己的父亲呢?
职责与孝道在年轻小将心中剧烈冲突,而辛武贤看出了他的踌躇,板起脸训道:“你这孺子,竟敢不听为父之命,孝经白读了?”
辛庆忌垂首道:“儿当然记得《孝经》里的话,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故大汉以孝治天下。“
他站起身来,制止了见到父子冲突,想要带着卢屠王首级过来,省得辛庆忌难做的军吏。
“然《孝经》又言,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故以孝事君则忠,以敬事长则顺。父亲永远是儿的父亲,但这首级,若不先禀明长吏西安侯,哪怕是大人讨要,儿也不敢私相授予!”
辛武贤被亲儿子忤逆,顿时暴跳如雷,提着刀鞘就过来往辛庆忌身上打:“不孝子!做了任弘的曲长,就只认他,不认我了?究竟谁才是汝父,当初就该将你溺死在沟壑里!”
辛庆忌当然不可能还手,只能到处躲闪,子曾经曰过的,大杖走,小杖受,奔跑间手里的铁面具都掉到了地上。
一个人的到来打断了这场闹剧般的父子局。
“辛都尉,子真说得没错啊,军中只有长吏下吏,部曲袍泽,没有父子!”
却是杨恽,他虽然跟着任弘往北追,但终究还是力不能及,只好折返南下,任弘担心属下争功打起来让他来看着点,却不想撞见了这一幕。
辛武贤停止了殴打,怒视杨恽:
“这是我的家事,杨子幼想要掺和么?”
“家事?不不不,这是公事。”
杨恽脸上带着那欠揍的笑,来到辛武贤面前道:“大汉军法中写得清清楚楚,辛都尉不记得?我来背给你听!让你知道自己犯了何法!”
“大汉严禁军将士卒私相授予首级,违者以获虏不实论罪,这罪该如何判?我来举个例子,孝武时,宜冠侯高不识坐击匈奴增首不以实,当斩,赎罪,免。”
“这是私相授予之罪,若是辛都尉强夺,那就罪加一等,算争功火并了,还是孝武朝的一个例子。临蔡侯孙都坐击番禺夺人虏,死!而位高权重的左将军荀彘,纵有灭朝鲜之功,但在事后却坐争功相嫉,擅捕杨仆,征还后下狱弃市!”
杨恽今天不跟辛武贤讲虚的,而是直接摆军法,语速又快,让辛武贤愣住了,杨恽却不依不饶,一下子严肃起来,这文弱书生指着辛武贤这莽撞武夫怒喝道:
“辛都尉,你现在是私相授予不成,恼羞成怒,便拔刃追杀西安侯军中曲长,欲火并西凉铁骑,夺其功为己有么?将以上诸罪犯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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