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2)
亲爱的家姐:
见字如面。自去年12月南京分别,我心一直挂念您。近日终于收到您的来信,让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只是我心下疑惑为何您未随姐夫离开南京,据我所知南京已是沦陷区,您不过一介女子,如何保全自己?
关于您所询问的我的近况,我早已安全到达。如今在国军情报处负责解密,于我也算是一大幸事。只是前方战况危急,日军在德国方面协助下密码复杂多变,眼下我们仍是不得其要领。
我与东祥一如既往相处和睦,如今只盼战争早日结束。
这些日子我认识了许多人,包括一位姓许名令炎的先生,初见时印象不大好不料相处后竟颇为投缘。
这位许大哥对孟德斯鸠与卢梭的独到见解令我惊喜。我来此多时所见多是粗人或热衷享乐之俗人,而今遇一能与东祥般与我投缘之人实在是他乡遇知己。
听闻念瑢在你身边,心中虽疑惑却也欣慰,总算是有相熟之人在你身旁帮你照料小beky。只是念瑢到底大学还未毕业,若寻得机会还要将她送回云南较好。
记得好好照顾自己,保持联系。
媛
……
夏日裹挟着闷热的气浪悄无声息地到来,太阳自南回归线往北跨过赤道直逼北纬二十三度。
空气流动成风,温和却坚定地在人们还未来得及意识到的时候便褪去了肌肤上的亚麻长衫,为炙热日光的接触打通了道路。
院落据说是一个清朝大官留下的,中式的庭院布局,书房厨房应有尽有,甚至庭前还有一个小小的装饰鱼塘。
书房里,木制的毛笔架上挂着上好的、尺寸齐全的笔尖已然沁有墨迹的毛笔,乌黑光亮的墨块被一双稚嫩的手磨着,圆形镇尺压在白色宣纸一角,宣纸上湿润的黑色比划是毛笔的吻痕。
笔尖按提划收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纸上起舞,握笔的戴着翠绿手镯的莹白手腕动作稳健流畅,行云流水,一篇《马嵬》已成。
“过来。”她抬头,撞入一双澄澈的眼瞳,其中的好奇和兴趣不加掩饰地流露。
她招手,女孩马上放下真正研的墨块,也不洗手就急匆匆跑来。
她将她抱起,将一柄细细的毛笔放在她手心:“你想学写毛笔字吗?”
女孩点点头。
“好,”她将她的手指摆成握笔的姿势,握着她的手将笔竖起,带它蘸了墨,又轻轻在砚壁仔细把笔毛一根根拢好,提着锥形笔尖带着掌心小手写下第一个字,“你要知道,书法是中国的,你若是写书法,写的也一定是中国字,知道吗?”
“可是妈咪?”女孩回头,稚嫩的嗓音带着浓重的入声腔,“这和我们讲的话不一样。”
“这是国语,李先生教过你的。”她揉揉女孩的头发,“我们说的话是粤语,但我们要写国语,知道吗?”
“为什么呀?”
“因为,”她凝视着那双纯真的眼睛,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我们是中国人。”
话一出口,倍觉讽刺,这样的话由她嘴里说出竟连她自己都觉得变了味道。
“可是北川叔叔和松原叔叔都是日本人,我们现在在日本人家里。为什么我们会在日本人家里呢?”女孩直白地问。
她早就发现外面那些人和自己说的是不一样的语言,既不是爸爸的英语也不是妈妈的粤语又不是李先生的国语,这种语言她从来没有听过。
北川叔叔说这是日语,告诉她他们是日本人,而妈妈却说他们是中国人。那为什么作为中国人的他们不在中国人中间却待着日本人中间呢?
继璇沉默,眼睛里翻涌起悲苦的情绪,她的内心在痛苦挣扎,面对这样的提问,她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她想起了不久前,最后一次见到丈夫的时候,他眼里的失望与厌恶,也忘不了他甩开她的手,负手上船时冷漠的背影。
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再给她。
思及此,继璇眼中隐隐含泪。她能够如何呢?每个人都逼她,北川如此,他亦如此。
第一次在北川的寓所醒来的时候,她内心充满羞愤与恐惧。北川从门外走进来,穿着齐整的军官制服,穿着锃亮的军靴,脸还是她熟悉的脸,只是那双眼睛到底有所不同。
“我只有一个条件,”他说,让她看见他眼中流露的情欲,“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妈咪?妈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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