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1/2）

谢嘉琳确实很不顺，却并非为了崔、李两个早就确定会嫁入东宫的太子嫔。而是赵月娘。

——上元节太子又遇上赵月娘了。

谢嘉琳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太子回宫后便封了一匣珍珠送去燕国公府上，甚至没有避讳她。她是有些被激怒了。太子这边一妻两妾都纳了，赵月娘那头也行将说亲，却这么粘粘连连的，令人不恼火都难。她是太子的妻子，虽理智上知道这件事里赵月娘十分无辜，可感情上却不能不厌恶她。

是以陆夫人入宫时，她便忍不住哭着同母亲说了。

陆夫人想得却比她多——太子若一意孤行，迟早能把赵月娘也纳进东宫。赵月娘是燕国公、太子太傅之女，和崔、李两人的家世可截然不同，且又生得美貌。她若进了东宫，难免要威胁到谢嘉琳。

偏偏出嫁半年了，谢嘉琳还没有身孕，陆夫人不由也就焦躁起来。这才迁怒到雁卿身上，指桑骂槐。

其实月娘比谢嘉琳更焦躁不安。

东宫又赐下珍珠来，说是太子妃所赠。可太子妃赠给雁卿、宇文秀等亲朋的都是珊瑚手串，偏偏给她的是珍珠，也不由她不忐忑，太子妃是不是已知道了什么，赐珍珠是不是在警告、讽刺她。

她生性敏感多思，加之上元节猝不及防的撞见了太子，越发心事重重、夜不能寐。

如此郁结了一阵子，终于病倒在床。

偏偏家人大都没察觉出原委——虽然雁卿是能看出来，比起珍珠月娘更喜欢琉璃之类剔透明净，又多彩动人之物，可她佩戴珍珠最多，外人谁不觉着她就是嗜好此物？太子妃赠其所好，家人都不往深处想。纵然隐约意识到太子妃的情绪，可月娘也没做错什么，轮不到外人来管教，便也只当没察觉。

是以都没意识到月娘的心病。纵然雁卿时常陪伴开解她，却也都没开解到心结上。

——月娘的心结也不是旁人能开解得了的。

她不愿意给太子做妾，想到出嫁后上头还有个要她侍奉的主母，想到要日日生活在猜疑勾斗中，她便遍体生寒。她又害怕人言，万一外头人以为她同太子有什么不清白，她的婚事会有什么变故？出嫁后会不会被人瞧不起？

她是打从心底里想同太子了断。

早些时候明明总觉着杜煦有不尽如人意之处，此刻她却只想赶紧同杜煦定下婚事，害怕迟则生变。她总觉着太子会有什么动作，又害怕自己天性里有不安分的因子，会心生动摇。

可这些话她又能说给谁听？也只是反复让自己心受煎熬罢了。

所幸杜煦心里她也是与众不同的，听闻她生病，他特地托人给她带了些解闷的物什来。因她说起喜爱南朝诗文，还送来一部手抄的《昭明文选》。

她的心事也唯有杜煦可解，然而只怕杜煦才是最不知她为何烦恼的人。

月娘摩挲着那纸页，只觉心中烦乱已极。还书时，终还是在书页里夹了一朵蕙兰花给他。

古诗有言：“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过时而不采，将随秋草萎。”她也是心怀忐忑的委婉敦促，却不知杜煦能否明白，若明白了又是否会看轻她。

而杜煦并没有回应。

杜煦却是急也急不来。

纵然赵家没有姐姐未嫁，妹妹便不能成亲的规矩，杜家却很讲究先后有序。这也是人情往来的常识——若月娘嫁了雁卿却未嫁，难免就令外人揣测雁卿是否有什么隐疾。故而懂规矩的人家大都不会越过姐姐去提妹妹。

就算知道赵家不是那么讲规矩的人家，杜家出于敬意、诚意，也是不肯乱了次序。

既然知道赵世番是想把月娘许给杜煦，杜家又十分中意月娘，便也稳稳的等着雁卿定亲，打算到时候再上面去提月娘。

而在外人看来，雁卿的亲事也确实近了。

——高尚书是真的想给谢景言保媒，被谢怀逸回信婉拒后，这一日上朝遇上，终于还是没忍住，又询问，“到底相看得是哪家？有眉目了吗？”

谢怀逸也就大大方方的如实相告，“赵家长女，翟耀楠不是脸上能藏得住事儿的人，看见自家二哥脸上顿时就差明晃晃的写上“此地无银三百两”几个大字了。

更何况，翟耀辉洞察入微，翟耀楠那点心虚的理亏怎么瞒得住？

回家的路上，翟耀楠这姑娘就跟受惊的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老老实实的坐在芽儿旁边。偶尔透过倒视镜里和自家二哥的视线对上，舔着脸干巴巴的笑上两声，就怕二哥问些什么！一边还不忘跟伺候老佛爷似的一会给芽儿捏胳膊，一会捏腿，极尽殷勤巴结之能事。

跟翟耀霆一样，芽儿平时就爱逗翟耀楠。难得见翟耀楠也有小老鼠胆的时候，偏故意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翟耀辉说几句在沈家做客的事情。就是苦了自己的胳膊，每次一张嘴，正殷勤的帮自己捏胳膊的手就会不小心用力过猛。

见翟耀楠一惊一乍，挑眉歪嘴的跟自己使眼色，眼皮抽筋抽的都快成对眼了，芽儿故意试探了好几回，看翟耀楠频频变脸，也担心胳膊被翟耀楠掐出个好歹来，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其实也难怪沈子熙情有独钟，这张脸嬉笑嗔怒的表情如此鲜活生动。

芽儿这一笑，翟耀楠那不上不下的心顿时落到实处，当下就要扑倒芽儿揉搓。饱含威胁的一声轻咳恰巧在车内响起，翟耀楠就跟顿时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似的，张牙舞爪的手老老实实的放回膝盖上，端端正正的坐好，目不斜视。

等后视镜里那道凌厉的视线被收了回去时，翟耀楠心里这才敢偷偷的碎碎念。二哥也太吓人了，就跟沈子熙他小叔似的，让人望而生畏。

嘴里碎碎念，还表情幽怨的瞥了笑靥如花的芽儿一眼，有二哥这黑面煞神在，自己岂不是永无翻身之时？

芽儿得意的挑挑眉稍，自己是长嫂如母啊！

回家的路上，心虚的翟耀楠光顾着封住芽儿的嘴了，一时间倒也忘了回家后该怎么交代了！

车停在翟家小院门前，翟奶奶正拿着浇花的水壶给小院里那畦种在草苫子底下的小菠菜浇水！至于翟爷爷，正挎着菜篮子挖菠菜呢！

看见老太太，翟耀楠顿时头疼的呲牙，就想收回来推车门的手，怎么忘了奶奶她们都在家等着呢！

翟奶奶就是担心俩人这次心神不宁，在屋里坐不住才给自己找了一点事儿做，见人回来了，也不浇水了，重新盖好草毡子。

尤其是见翟耀楠这丫头眼神躲闪，就跟泥鳅似的跐溜一下子溜进屋子，老太太也不知道该是何反应了。

幸好还有一个靠谱的在，翟奶奶朝翟耀楠的背影努了努嘴！“怎么样，芽儿？你们今天见到沈家其他人了？看着好相处吗？你耀楠姐表现的怎么样？”

芽儿一手挽着一个，“您们就放心吧！我们回家的时候，沈子熙的两位嫂子还说哪天喊耀楠姐一起逛街呢！好像晚些日子就是沈爷爷八十大寿！”

前面祖孙三人脚步轻快，同样一起回来的翟耀辉明显是备受冷落，一只手拎着沈家人的回礼，另一只手提着菜篮，无奈的看看前面说说笑笑的祖孙仨，突然觉得自己似乎身单影只了一些。

四人后脚进来的时候，正准备做晚饭的翟妈和翟家二婶她们也都刚好拦住蹑手蹑脚要上楼的翟耀楠。

听这丫头支支吾吾、左右而言他的就是说不清楚她今天在沈家表现的怎么样！见芽儿进来，顿时同声问道，“芽儿，今天在沈家没什么事儿吧？”

翟耀楠这丫头回来就鬼鬼祟祟的要往屋里躲，而且也支支吾吾，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吗？

更何况，翟耀楠这丫头压根就不是一个会掩饰情绪的，大家话音一落，她就凤眼圆睁，眼神游移，顿时变得紧张兮兮。

翟耀楠这头杀鸡抹脖子给芽儿使眼色，而她这草木皆兵的模样，简直是让芽儿啼笑皆非！

谁知道，芽儿突然一笑落在正心虚的翟耀楠眼里就成了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