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清风明月馆（二）（2/2）

我点点头：“说来也是。不过慕凡，你似乎真的应该定亲了。”

慕凡有些生气：“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

我：“不是我说，是姝乐告诉我的，她曾听到尤珠夫人和母亲讨论过这个问题。不过，我羡慕你，至少从这方面来说你还是自由的。”

慕凡：“你羡慕我？你和那易公子不是很合得来吗？我还担心你或许会提前嫁去戚国呢！——我是说，你要是去了戚国，就像小公主说的，我们就真的见不着你了。”

“所谓嫁娶，不过是从一个笼子走进另一个笼子罢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易公子……”

慕凡一笑：“他亲口告诉我的。”苏林满脸疑问地看着我们，不停地插嘴道：“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易公子啊？知道什么？你们都在说什么？”

“他怎么会……”我摇摇头，试图把他从脑海里抹去，双手举着酒杯，“还是别提他了，方才姝乐她……我替她的无礼向你们道歉。”

慕凡道：“无碍。”苏林见自己终于有了发言权，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小孩子嘛，直言不讳，心直口快，可以理解。”说罢两人也都饮了酒。

我：“我没说过那些无聊的话，也不知她是从哪儿听来的。”

“好了，没关系的。”“不过，她刚才究竟想说我什么啊？”慕凡还在好奇。

我打着哈哈：“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流言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对了慕凡，我听母亲说老关爷和尤珠夫人认识，你知道吗？”

慕凡摇头道：“我从未听母亲提起过他。不过我有个叔叔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不知道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三人正闲聊着，掌酒忽然进来，我还以为是来自姝乐和元娘的消息，却听他道：“门外有位小姐，自称是苏公子的朋友。”

苏林皱眉思索道：“我的朋友，还是位小姐？”

白慕凡给他递过去一个眼神，苏林立刻反应过来：“不见不见，就说我不在这里。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

掌酒担心地道：“可是，那位小姐是陪着璩韶小王爷来的，而且她手里还带着鞭子呢。”

慕凡朝我解释道：“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兰家小姐兰溪，兰钦的妹妹，苏林的订婚对象。”

我：“我知道。请她进来吧。”

苏林看着掌酒离去的背影紧张地道：“别别，诶，小玉，我可是为你好，她脾气很坏，你或许会有麻烦的。”

我笑了：“我能有什么麻烦，难不成她会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吗？”

苏林不吭声了，白慕凡却掩着酒杯，冷笑了一声，道：“那可说不准。”说着苏林便慌里慌张地要躲。白慕凡冷眼旁观，解释道：“这位兰溪小姐自幼跟自己的大伯习得一身好功夫，一根索命鞭从不离手，所以苏林有些畏妻。”“谁畏妻啊！白慕凡你不帮我避一避还落井下石，谁说我要娶她了！”苏林好不容易找了一架屏风躲好，听见白慕凡的话又伸头出来辩嘴。这时一个梳着独髻，一袭灰色羔裘底下穿丁香紫窄袖夹袄云漪裙的少女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她将一只手习惯性地放在腰间被扎成一束的鞭子上：“苏林，不许躲！”走近了便看看白慕凡，又看看我，眼神流转忽而绽出笑意：“原来是你，你就是玉错？”

我动也不动，也回报以微笑：“正是。兰溪，别来无恙。”

兰溪也不管苏林了，只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思索道：“也是我糊涂了，能让白公子看入眼做朋友的，九安城中能姓玉的，除了你又会是谁呢？我先前只听有人说苏林在书院里和一个叫玉错的同窗走得近，既那人是你，我便放心了。”

苏林走出来，一脸茫然地挠挠头：“发生什么了？”

慕凡：“你们认识？”

我：“你们或许不知道，我曾经有过一个伴读。”

苏林：“你是说你们早就认识？”慕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兰溪同我相视一笑：“比你们可早得多了。”

想当初兰家小姐在九安城里还有个响当当的诨名曰：“女将军”。这诨名由来已久，源自于五六年前她和当今帝后的一段对话，如今却已渐渐被人淡忘。

那年母亲去锦山秋猎，一路由兰亭之率军相随左右。兰溪装扮成小兵混在她大伯的随行军队之中，好容易瞒过了她大伯诸人却被母亲一眼看出了端倪。当年的兰溪对母亲崇敬至极，胸中壮志不逊于男儿，因此在母亲问她为何要随行秋猎时，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仰慕母亲天子风采，又说一直跟大伯学习武艺冰法，将来要做女将军。

正是兰溪这番充满稚气的豪言壮语点醒了母亲，母亲回宫之后，便立即同尤珠夫人商议着手成立琼音阁。因此兰溪不仅没有被母亲怪罪，还被母亲安排入宫成了我的伴读。

兰溪从不矫情自饰，而且行事果断，和我颇合得来。当初兰溪还说，待我登位之后要同尤珠夫人辅佐母亲一般辅佐我。

不过这段友谊只持续了短短三年。直到兰溪送给我的那头幼虎误伤了姝乐，按照母亲的旨意，一切戛然而止，此后便再也没有见过。

那头被我取名为“小绒球”小老虎，他认得我的气味，会在我回宫的时候出门相迎，不管是谁，但凡对我说话大点声都要接受小绒球“虎视眈眈”的注视。为此舅舅一度不敢入宫来看望我。他和我同吃同睡，叫声听起来就像小猫，和我一起生活了半年之久，但因为咬伤了姝乐，刚满一岁的他被母亲下令乱棍打死。

我的小绒球能听懂我说什么，他从未伤过人，甚至被表哥捉弄和一群活鸡关在一起，爪子上都没有沾一滴血。为了避免他惹出祸事来，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会给他修剪指甲。但祸事究竟发生了。而我，在怀着复杂的心情去浣殷宫探望姝乐时，却发现宫人端着一件沾染了新鲜肉汁气味的衣裙，那是姝乐换下来的衣裳，上面还有小绒球咬伤姝乐所留下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