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风起碧波（1/2）

如此煎熬至第三天，我实在待不住了，便同明月出门来到豫满楼，虽没什么名目，但随处逛逛也好过闷在熏碧馆里。

坐在楼上雅间里，我一面百无聊赖地用些零嘴小点，一面往下看街道上过往行人。还不曾留意，天色便突然暗下来，眨眼间便开始落雨。好一场大雨，和那日同风弈偶遇时一般无二。

大雨赶走了多少行人，路边摊贩也都收了摊，匆忙回家，一条长街被雨点填成了一条雨雾迷离的小河，河面上却还是开出几朵零落的伞花来。

我瞧准了远处一枚开满紫桐花点缀金银叶的洁白伞面，见那伞面行止有节地漂浮至豫满楼街对面的屋檐底下，不紧不慢上了岸，如珠如线的雨帘之后，伞面徐徐扣下收拢，执伞人一袭灰蓝色广袖锦袍，欲查看天色似的抬起头来，温柔的目光却准确地撞进我的视线里。

刹那间，隔着一条街，一场雨，一座高楼和一道栏杆，我看不见眼前这迷茫大雨，听不见满耳风声飒飒，身子执着地够出去，任目光在那青瓦屋檐下，长身鹤立的男子静默含笑的双眼之中沉淀。

他一切安好，我亲眼所见，再不必徒然挂着一颗心了。我扶着栏杆站起来，只见他隔着大雨朝我笑了一笑，而后招手示意屋檐底下躲雨的一个小孩子过去。风弈把手里的伞交给那孩子，言语几句便大步从容走进雨幕之中。

下楼来到街对面，那孩子果然将雨伞转交，又带给我一句话。他约我午后去城南的凌波湖见他。

这雨可够意思，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来到凌波湖的时候，天气已然晴透了。风弈换了身装束，手里捏着一把折扇，负手站在湖边眺目远望。我掩饰住心中的雀跃，缓步靠近，学着他的样子望着凌波湖。这场急雨将这景致洗得倒干净，凌波湖面的澄澄波光里映着青天白云和一团燃将起来似的落日，湖边的水草婀娜多姿，顶着小小的白花随风猗靡，而湖水深处成片的荷叶上，翠生生地还蓄满了亮晶晶的雨珠。

我漫不经心地挥着手中团扇，道：“公子伤势如何了？”

风弈只低头看我一眼，道：“已经大好，区区小伤，劳小姐记挂。”

还区区小伤呢，没把他给痛死也差点把我给吓死。我掩着团扇去瞧他的肩头，猜想那里是否当真大好，但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

注意到我的目光，风弈转身朝我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在下姓易，名封，字泊之。”

我愣了一下，心中没来由翻滚了一阵，回礼道：“易公子，小女姓玉，字容彧。”

风弈低了一下头，嘴角含笑认真地看了我一眼，道：“敢问玉小姐芳龄几何？是否许嫁？”说完顿了顿：“在下已经知道玉小姐家住何方，总要多了解小姐一些，才敢登门提亲？”

“提亲？”

“提亲。”风弈似乎乐于见到我受到惊吓的反应，“其实此次约见小姐，是为那晚的事表达歉意和谢意，但现在我改变了主意。若小姐还未许人家，请小姐做我的妻子。”

“这是不是……太突然，太草率了？”我结结巴巴道。

风弈抱歉地一笑：“是在下唐突了。”接着不紧不慢道：“在下戚国人，年二十有一，行商途中，暂时客居此地。家中虽不及公子阕富有，但也勉强有一所宅子，数亩良田，家中也算仆婢成群，可供小姐驱使，兄弟虽多，但分居各地，双亲虽在，但另有家业，等闲打不了照面。小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糊里糊涂地摇摇头，暗自猜想这番说出口的话他琢磨了够不够一刻钟。

“那小姐可是应下了？”

“公子，请听我一言。”我思索道，“或许公子以为那夜公子误闯进了我的闺房，又与我有了肌肤之亲，所以不得不娶我。我不知道戚国风俗如何，但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公子也一样。至于说道歉和致谢，更不必用这种方式……”

“小姐误会了。”风弈眼里带着笑意，“不过，在下尊重小姐意愿，终身大事，自然要容小姐慢慢考虑。”

我呵呵干笑了两声，赶紧岔开话头道：“对了，能否冒昧地问一句，那一夜公子究竟遭遇了什么事，那让公子受伤的人还会伤害公子吗？”对风弈的遭遇我有太多的好奇，然而一时情急只得随便捡一个疑问说出来。

风弈思量道：“这事发生得突然，我也是满心疑问。不过想来许是因家中有几分薄产，遭了小人眼红才生出这谋害人命的心思吧。至于那人是否还会出现，”风弈自信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他唯一一次机会已经用光了。”

我试图把眼前这个人同那个遥远的戚国六王联系起来，饶是如此也不大容易明白他所说的话。

“小姐还有疑问？小姐莫不是以为在下是夜身受重伤，又佩着利剑，便是什么行为不轨的歹人贼子吧！”

若非他的真实身份在我心中先入为主，他那番行头，那样作为，还不许别人以为他是坏人？幸亏当初我存了个心眼，听说母亲有意向应下这门婚事，便趁机将风弈认了个仔细，不然此来沛城，还真是有命来，无命还了。看那晚风弈的阵势，我若存了抵抗之心，八成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