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三个故事（1/2）

第一个故事：

关于一棵树。

旧国昭越的王都九安城外，曾立着一棵树龄近三百年的古树。这树名为白桑，天底下只此一株，花期总在春分前后，拢共不过九日，每每花开便是满树满枝耀眼的白，重瓣莹洁，层层累累，繁盛茂密之极，鸟雀在这枝头都无落脚之地。即便花落之时，也是风过如雪，九安城东屋顶瓦上，田间地里俱是一层繁霜。

因这白桑树春有繁花，夏有浓荫，枝叶相交，盘根错节，便被昭越王族取了绵绵瓜瓞，福寿无疆之意，将其尊为国树。昭越某太平安乐年间，一个酷爱游山玩水，嗜好收集奇花异草的国君一度要把这株独一无二的国树搬进自家后园子里，尝试无果后，便下旨围绕白桑树在九安城东专程修建了一座赏树的花园，碧落台。这碧落台花费了若干工匠的数年心血方才完成，园子刚建好，这位国主却也一命呼呜。新君即位，这碧落台便成了先国君耽于享乐，荒废朝政的铁证。为一改旧时风气，新君下令拆了碧落台四周的高墙，让碧落台对百姓开放而成了一座平民花园，同时为保留先国君颜面，新君又赐姓其中一个因修建碧落台厥功至伟的总工匠白姓，提携白家成了世代承袭的宫廷花木商。

而这棵树立在九安城外三百多年，哪管江湖风雨，高墙起落自岿然不动，花开花落自有时辰，但民间关于它的种种传说却经层层渲染越传越离奇。传说这白桑树原是西王母昆仑山扶桑台上的一棵扶桑树，不知犯了什么事被贬下凡，才安家于此。又一说昭越建国之初，诸多不易，这扶桑神树是为护国而来，并非被贬，因后来白桑树倒，正好戚军临城，昭越国破，似乎也迎合了这个说法。又一说这树立在这九安城外是为等一个人，花开花落三百年，人痴等不来，终于心死，白桑树便一夜枝叶落尽，成了一棵枯树，至于后来亡国时倒不倒，不过是时间问题。

其实这三个说法都对，但都不全对。白桑树确来自扶桑台上，但并非被贬于此，而是为了等人，至于它要等的那个人，正是和昭越国脉连为一体的一个王族后裔。因此说是守护昭越也不为过。

昭越某年月日，这个已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古国迎来了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女帝，也终于迎来了昭越最后一位国君。女帝环懿在位期间，有意要为天下女子正名，自力排众议登上王位开始，便兢兢业业，苦心经营，族内外一众老少对她无一不服。可惜女帝苦心孤诣大半生，一世英名都毁在了两个女儿身上。女帝膝下只两个女儿，这是她作为一国之君唯一的败笔，也是昭越最终亡国的祸根。小女儿名姝乐，天生弱症，常年多病，九安城城门内外一年到头都挂着张榜寻医的告示，据说幼年时曾被一个行脚医断言，活不过及笄之年，果然在十四岁上下夭折死了。大女儿名良歌，女帝对她寄予厚望，亲自点了一众有真才实学的老臣来教导她不算，还按照旧例，把她作为未来继承人送去了白鹿书院。可都说女帝治国有道却教女无方，这良歌公主自去了书院便四处招惹是非，还罔顾伦常，不顾自己已经许嫁，四处沾染风月，留下情债，后因一把火点了自己居住的双子宫而被女帝幽禁。这才不算完，公主幽禁期间被几次拒婚，在都中足不出户就已传出了三许人家的恶名，后嫁到夫家后因和心上人约定私奔，在私奔的路上被寻人的侍卫错手诛杀，享年十七岁。

良歌公主死于那年春天，本该枝繁叶茂的白桑树一夜枯死，成了九安城里的一桩奇案。

又两年，当初和良歌公主许下婚约的戚国王子登上王位成了戚国国主，为昭越背弃婚盟一事率大军渡海而来讨个说法。此时女帝因接连丧女而一蹶不振，正沉迷于声色之中，对朝事不闻不问，荒废已久，大军压境的加急战报辗转来到九安城后却迟迟送不到女帝眼前，而率军亲征的戚帝却自小征战沙场，谙熟兵法，明白兵贵神速和擒贼擒王的道理，将昭越这只因安逸了太久而变得古老而迟缓的巨兽干净利落地杀死于还没来得及醒来的一场沉睡之中。

至此，这棵名为白桑的树和这个名为昭越的国风雨相伴三百多年，最终携手走向了并非终结的死亡。

第二个故事：

关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