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灰蒙蒙的天（2/2）

于是还差十几米就要到公交站的时候，林思家掉转身子往回走。

走过古桥时，她脚步微顿，心脏好像被人拧了一把似的，转而莫名地感到心慌。

林思家没有停顿，拔腿就跑了起来。

都说父女连心。

这样毫无征兆的古怪感觉。她并不陌生。

父亲的服装厂起火那天，她就是上着课，心脏的跳动无名地发沉。

再到后来，父亲走丢了，精神失常那天，她也是在寻找途中就已感觉不对劲。

“爸爸。”林思家心中喊道。

她跑得飞快，书包都要掉了，她胡乱地拉了一下，没掉，风吹得她头发乱舞。

就在园区里的兵兵球台旁边，林思家看到了父母，他们跌坐在地上，有两三个人围住他们。

“妈妈！”

林思家大叫一声，天都要塌了。

林思家冲向母亲，跪倒在地上，先是看到地上的一滩血，而后检查到血从母亲背部的三个伤口水流一样流出。她顿时惨叫一声。

童谣躺在林远怀里，奄奄一息。她看着面无血色的丈夫。他没有哭。这是童谣最大的安慰。他要是哭，她该怎么哄他？

林远恐怖地看着妻子，急促地呼吸着。童谣知道，他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要倾诉，可是他的咽喉被什么东西堵塞了。

阿远，你记起来了吗？

不要记起来。求求你，不要记起来。

你要忘了我。

你要当个孩子。

永远忘记我，永远当孩子。

童谣脸色好似白纸，她冲林远笑，笑出了眼泪。她发自内心地叫他一声：“老公。”

她欺负他什么都不懂，命令他叫她老婆。她却是第一次这么叫他。这一声呼唤，迟到了十五年。

童谣竟然有些羞涩。

林思家心惊胆战，一边抓住母亲冰凉的手，一边哭喊着救命。她求救周围的人，叫他们帮忙叫救护车。

周围的人可能看童谣快不行了，都害怕地走远了。

有个身穿正装的女人说她已经叫了120，救护车正在来的路上。凶手是个神经病。他一边喊着要林远偿命，一边用刀捅他，可是全被童谣挡住了。

林思家找不到手机，她发狂地喊着：“伯父！舅舅！救命啊！伯父！”她起身，要跑去叫人。

“家家。”童谣在叫她。

声音很低，很轻。

林思家听见了，马上回转身哭求着妈妈一定要坚持住，她去叫人。

童谣用孱弱低微的声音叫她：“回来……让妈妈抱抱你……”

林思家冲回去，扑倒在妈妈身前。

“妈妈不要，不要丢下我们，我们需要你，求求你，不要……”林思家恐怖到极点，她抓住妈妈的手放到嘴边，痛苦地哀求着。

童谣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住女儿的脑袋，在她耳边说：“妈妈对不起你……”

林思家抱住妈妈，双手紧紧捂住她流血的伤口。“没有，没有，是我不好，妈妈不要说话，不要用力……”

“你要照顾好爸爸……你是最好的女儿……妈妈相信你…不要太宠弟弟…什么都要叫他做叫他学……叫他…帮助你……你们不用很厉害……健康，平安……就好……”

童谣说完最后一句话，眼皮睁不开了，她耗尽最后一丝气息，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转瞬眼睛好似跌进了深渊，再也捕捉不到事物。

“妈妈，我们需要你，不要……不要！”

童谣不舍得。她不知道是谁要来把她带走。她不想走。

她老公怎么办？她女儿怎么办？她儿子怎么办？

他们都是孩子。

可是她未来得及哀求老天，人已经陷入了永远的长眠之中。

童谣闭合双眸，眼角的泪流出。

林思家大叫一声！

“妈妈！”

那一瞬间，闪电划破天际，雷声轰鸣。

那个雷落在他们上空，以最震慑人心的方式，隆隆重重地祭奠了一个尚有很多世事未做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