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离婚（2/2）

要是以前，她肯定自己揍他一顿，再帮他涂药。

温予说：“三十六岁，还很年轻。你的人生还很长，以后，你会遇见更好的女人。”

“温予。”林倬叫她，到了如今，他的声音依旧带着情。

温予握紧了拳头，轻声道：“嗯。”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习惯了，我不舍得。”

温予说：“我也是。”

十年唇齿相依，早已活成对方身体的一部分，打断骨头连着筋。

一刀两断。

谁能承受？

谁都不能。

“你说，你要跟我过一辈子，我记到底，忘不了。我们……”

林倬还未说完，温予便哽咽着开口：“林倬，我爸爸生病了，我妈妈身体一直不好。”

“他们最爱我，无条件爱我，而我一直把他们排到最后面。”

“林倬，我想回家，我很想念我爸爸妈妈。”

林倬抬起头，看向温予交织着哀求、愧疚，绝望与痛苦的眼睛。他无法呼吸，由内而外，每一根骨头，每一寸肌肤都在生疼。

温予看到林倬变红的眼睛，一滴眼泪从他左边流下，往下坠。

她扑了过去，跪在地上，抱紧丈夫宽厚的背脊。

躯体紧贴，体温相融。

两颗心犹如刀割。

“对不起……”

林倬闭上眼睛，蓦然看到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回转身冲他嫣然一笑。

她说：“林倬，你喜欢我。”

他面无表情，不咸不淡地道了一句：“你普通话真烂。”

夫妻俩紧紧抱着对方，紧紧抱着，度过了这一生属于他们的最后一个夜晚。

翌日早晨，林倬与温予到了民政局，来得较早，他们是今天第一对办理离婚的夫妇。

还记得领证那天，也是下雪的日子。

天刚亮，林倬就把温予从被窝里抱了出来，说要与她做当天第一对领证的新人。

天那么冷，温予起床气极其严重，当时就发脾气，如何也不肯嫁。林倬不管那些，一边被她打着一边帮她洗漱穿衣，最后直接把人扛到了民政局，成为当天第一对合法夫妻。

事后，温予不知怎的就哭了。

林倬揣好结婚证，脱下自己的外套把她裹得严严实实，低下头去寻她的眼睛，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温予可怜巴巴地直掉眼泪：“我困嘛……”

林倬好笑，背起她，说：“睡吧，我的背很暖。”

温予抽噎着说：“你要背我去哪儿？”

“回家。”

“我是谁？”

林倬没有回答，抿紧嘴唇笑。

温予叮问：“说来听听，我是谁？”

没声儿。

“回头。”

“做什么？”

“和你当今天第一对离婚的夫妻。”

林倬：“……”

温予凶他：“回头啊。”

林倬红着脸，有些生硬，声音很低，很柔地叫了一声：“老婆。”

温予一顿，笑红了眼，当街当巷就捧着他的脸亲个不停，悄声埋怨：“你这块不开窍的木头。”

回忆戛然而止，十年光景，终是黄粱一梦。

两个人站在民政局门口，红着眼睛对望着。

温予先开口，说：“我回琴行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交接，下午，我去接阿泽和阿树。”

温予买了今天晚上回港的机票。他们约定好了，先跟孩子们说她只是回香港照看父母，等他们都习惯了家里没有她，再慢慢告诉他们事实。

林倬点头，说：“我回警局了，今天，我会早点回家。”

温予从衣袋里抽出双手，自然垂下，贴放于身体两侧，弯下腰，向林倬鞠了一个躬，愿他一切安好。

林倬看着温予，早就忘了如何动作。

温予与他错身而过，到前面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去了。

林倬停在原地，站了好久。

天空呈灰白色，有风，雪花斜着纷飞。

从身边经过的男女，都是眉语目笑，十指紧扣走进民政局排队领证的新人。

意识恢复过来，林倬回到车上，把车往温予离去的方向开去。开出一段路，突然发觉这是与警局完全相反的线路，于是打转方向盘把车开进路边的临时停车位。

林倬从衣袋里掏出结婚证看了数秒，想要揣好时，无意瞥到了上面新加的盖条型印章，以及其中的八个字“双方离婚，证件失效。”

他脸上肌肉开始抽搐。他把结婚证按在胸口。

他眼角的细纹皱得明显。他眼睛通红。很快，泪水流下。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的抽咽，紧接着，他哭了起来。

他一只手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间溢出。

他浑身颤抖起来。

——他和温予离婚了。他没有老婆了。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