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他(1/2)
他刚一出生就遭弃养。他是孤儿。他被一对失独的夫妻收养。他们把他当做亲孙子来养,取名为祁树,祈望他有如大树一样任风吹雨打,任严寒酷暑。并非好名字,仿佛就此注定了命运多舛。
他有过备受宠爱的幼年时代,变故发生在五岁那年,爷爷摔伤了脑袋,精神出了问题,时而糊涂,时而疯癫。奶奶舍不得将丈夫送进精神病院,于是三天一毒打,两天一大闹就是他和奶奶的日常。后来,他们懂得在爷爷发作时逃跑,有时一天一夜都要在外流浪。如此过了三年,爷爷有天睡了就再也没醒。
生活终于平定了。奶奶为了帮他买一块生日蛋糕,腿不利索,红灯过了都未走过,另一路口拐过来的卡车也来不及刹车。奶奶又瘦又弱,那辆车碾压而过,就是一堆烂肉和骨头。放学路过的学生都吓坏了,他知道那是奶奶,就走了过去。
从此,他就是一个人。
爷爷的侄儿,以他不是祁家血脉为由,以一套三十平米的平房与他换江边那套公寓。他不愿意,就和那一家人发生了争执,叔叔举起刀恐吓他,撕扯间,他用刀捅了叔叔。人没死,住了两个月医院。从那以后,他多了一个称号,杀人犯。他生性乖僻,街坊四邻都不待见他,也害怕他伤及自家孩子,便帮助叔叔那家人赶走他。他辍学了,就到处打黑工,只要有钱,什么活都愿意做。
钱就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他存活于世唯一的依靠。
这就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的意识。
林倬说完,童乐和云影陷入了沉默。
那张脸,肿得跟猪头似的,但是他的眼睛又黑又沉,如同一个黑洞,什么都没有,却深不见底。有生以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睛,仅是如此,她就已对他充满了好奇。
然而,他只在醒来的那一刻,和她对视了两秒种,知道右边有人,就一直没看过来。
这使她受挫。
她不能上学,也不能看动画片,爸爸竟然没帮她带漫画书。她无聊死了,他可是唯一的小伙伴啊。
童遇安朝他扔出了十几个纸团,他都没反应,也不打开看看上面的字。
她张了张嘴,想呐喊一声宣泄心中的郁闷,转而又作罢,又抽出一张纸,揉成团朝他扔出,堪堪扫过他干裂的嘴唇。
天可怜见,他看过来了。
童遇安抬起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脚,又手指他打着石膏的左脚,然后捂住嘴巴偷笑。
他木无表情,就要收回目光,她急了,赶紧拿起写字板,刷刷写了一行字,举给他看。
我被人打了。
见他有看,她又做出一个快要哭了的表情,擦掉,又写:刚才进来的那两个人是我后爸和后妈。他们不喜欢我。
就在这时,童乐推门而入。
童遇安吓了一跳,整个人埋进被窝。
童乐朝祁树温柔地笑了笑,坐到床边的凳子上,掀起被子,把头探进女儿的被窝里。
“宝宝还在跟爸爸生气吗?”童乐压低嗓音,只女儿听见。
童遇安翻了个白眼。
“爸爸心疼了。”
“……”
童乐抚了抚女儿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跟她说要回家给她做好吃的,让她乖乖的。
童乐站起身,看到画板上的字,好气又好笑,说:“叔叔回家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门关上了,童遇安探出头来,祁树已经闭上了眼睛。
那三个男人被关进了拘留所,又听童乐和林倬是那孩子的表亲,有人罩的,急忙叫人带着水果篮去找孩子,希望赔偿私了。
祁树没说话,那一帮大妈又吵又闹,病房里乱成一锅粥。查房经过的云影对那些人说,三秒钟不离开,三分钟保安就来到。
没多久,林倬打空又过来一趟,他跟祁树说能帮他要回祖父母的房子,还能帮他起诉那三个人,希望他不要害怕。
祁树看一眼林倬,转而闭上眼睛,一言不发,一动未动,就像躺在床上的玩偶,一个残破的玩偶。
似懂非懂又无聊透顶的童遇安朝祁树扔出一个纸团,出于警察的警觉与敏捷,林倬都不带看的就接住了纸团,又朝小姑娘扔了回去。
就在这时,祁树低哑地开口:“我要钱。”
充其量,林倬只是搭救了他的警察,接受与相信,安定与幸福对于他这种人来说,简直就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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