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如果(1/2)
至于保姆的问题,我要是过多插手那就不像是我的作为,所以我没有管保姆。我不管,也会有别人替我管,毕竟我现在不再独自一人了。倒是那女孩子听令我惊讶的,刚结束手术就自己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我们面前为我辩解。说白了,我很感动,她意识到我的想法没多说话,乖乖任由我扶她至病房。到了病房后医生跟方才抽我的血的护士姐姐都在床边守着,琢磨着是在等那女孩子,把女孩子小心扶到床上看着她躺下,本来打算直接走,没料到一旁的医生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扽到走廊外面去了。
医生把我扽走后,朝待在病房门口望风的几位患者简单寒暄,随后径直把我扯到办公室。本想着他或许是要质问我关于那女孩子与死去的那个稚婴的事情,在心里打好算盘,话就差脱口而出了,却因为医生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转了一个弯咽下肚子里去。“我不想听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医生皱着眉对我说道,“那个女孩子……可能会永远失去生育的机会了。”这话把我所有的陈述句全堵在喉咙。
没缓过来。“不,你等等。”,我揉着太阳穴,“您是指,那女孩子她……”我没把话说完,想明白以后不禁哑然,连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早就有所耳闻,那小村子也不是没有从人贩子手上买过来为了传宗接代的女孩子们,亦或是在年纪很小的时候家里人强制要求被迫辍学嫁人的女孩。我见的很多了,怎么说,大概可以只能说那个地方交通不便导致信息滞后,整个村子的教育水准定格在小学不上不下。真的不是我嫌弃那个地方,这就是事实没办法。亲眼见过,在我上五年级时,原本跟我是一年级同学的姑娘隔着大铁门看着我,大眼睛水润水润的,不知道那家人用了什么法子,肚子挺得老大。当时看到那一幕,我就感觉到特别不舒服,尤其在那姑娘睁着茫然地眸子冲我说我类似于你们学了什么啊、我也想上学的话,喉咙跟被什么东西顶住一样,难受地立刻跑回毛坯房外对墙角跟吐得昏天黑地。
那个时候唯一令我感到特别安慰的一件事情,就是我是个男孩,幸亏我是个男孩。同时我也对未出世的妹妹多了庆幸,庆幸她没有经历这些,我是看不下去她在本应享受童年的花季就被人给糟蹋了——如果我亲眼见证这一切,我会操刀砍上那条大尾巴狼的。
后来就听说,那姑娘死了,难产死了。这事情是我在离开小村子很多年后才知道的,等我回去的时候,全村人都跑来迎接我,在晚宴上听他们七嘴八舌才了解了大概。趁他们不注意我逃出晚宴,曲曲绕绕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停下一看周围,是在那姑娘的墓周围。那姑娘应该入土很多年了,不知道她是否在九泉以下了无负担地合眼了,只清楚她的坟头草都到我大腿了。
说实在的,我跟那个姑娘还是有些交情的。在我小时候,她是唯一不会欺负我的人,甚至在中午会把自己本来就没多少的午餐馒头分给我一半。原本这事是被人嗤笑的,彼时却当做用来套近乎的资本了,以至于他们还“慷慨”的打算把简陋的坟墓重新修建。我不希望他们打扰那姑娘,出言明明地禁止了,他们也没办法,开始对着我敬酒,颇有不把我灌醉不撒手的气势,于是我随便扯个连自己都不信的借口逃出来了。
不远处听到有女人哭泣,深呼吸,吸进不少湿泥的潮土气。顺着声源处转身,价格上千的运动鞋鞋面在泥土表面印下脚印。我循着哭声缓步走到处灌木丛间,那里有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人抱着了无生气的婴儿跪坐在地上仰天嚎啕大哭,不肯受安慰。“这是怎么了?”我问旁边穿着大红袄的胖女人,胖女人皱了皱脸,眼神带着明显的鄙夷,用手遮住嘴唇,贴近我耳边悄咪咪地对我说。
“这是刘家那边的童养媳在哭她的孩子。”,说着胖女人皱了皱鼻子,“也是悲惨。自从十五岁以后就没再下过周正的蛋,挺多都死于腹中的,这回让跳大神的余大仙施了个法好不容易求来一个,刚出生不过白天就夭折了。嗨呀,跟你说这些作甚么,真是晦气着呢,呸呸呸。”
再后来,问起旁人,原本笑盈盈的人立刻板起脸,说着提步要去训斥那姑娘。“我不是说要你训斥。”,看来是我唐突了,我即刻改口,“这是我听张大娘她们在说,迷迷瞪瞪就听去几分,赖不得他人。”经过我这般说,其实挺不可靠的,奈何我的身份不同以往,他们不敢轻易对我怎样,索性倒叹出口气跟我絮叨起来了。
旁人嗤笑出声。“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情。”,他对我说道,“那女人十五岁剩下个大胖小子,挺好的。但这劲头之后就不再有了,别说男孩,她就再没生过孩子了。”他说得云淡风轻且冠冕堂皇,我听着,用茶水压下去年少那股熟悉的反胃感。
怨不得那姑娘。在身体未能发育成熟就生了,加上村子不发达,环境还不咋地,生了孩子就下地耕田,怎么可能会不留伤?我只心疼那姑娘跟女孩,他们都在小小年纪经历本应不属于她们人生的事情。在医生说出“她或许不再生育”这句话,我大抵就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心里总是缓不过劲来,感觉很不是味道。
等我听完医生的千叮咛万嘱咐,拿着单子跑上跑下来结账,调整好呼吸幅度敲门走进病房,看见那女孩远眺窗台不知在看什么。我走到她床边,顺目光瞧去,方发觉她这是在注视庭院内菩提树上的一窝麻雀。“又麻烦你了。”,她没有转头看我,头发搭在肩膀遮了她的侧脸,“我日后定会把钱打在你的账户上的。”窗外老麻雀衔着虫子喂进小麻雀嘴里,小麻雀们叽叽喳喳地涌上老麻雀,她耸了耸肩膀,噗呲乐出声,却不再笑下去了。
把药放在床头柜,我从果篮里拿出颗苹果,随后自口袋里掏出蝴蝶刀用来削皮。“没事,你不用还的。”,我嘴里如此回答着她,“何况你来到这里,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责任。”我垂眼,看着红润的果皮打果肉表面滑落于地,红得扎眼。
然而那女孩子没有吭气,我以为她还能跟我互谦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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