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八、冥月（1/2）

一瞬间，这座千叶莲台竟被一滴巨大的露珠包裹在内，露珠之内的时空仿佛在飞速流逝，远远望去，一幕幕沧桑巨变的影像纷至沓来，千叶莲台上的一枚枚叶片转眼间凋零殆尽，彻底暴露出的一座莲台上，无尽的赤色剑芒，仿佛风吹狂沙般溃退，最终呈现出一片炽烈如日的火海，这片火海仿佛持续燃烧亿亿年之久，依旧永恒不熄。

雾面人双目中的两只蜉蝣倒影，在左右的瞳孔中飞速置换，企图穿透重重时空壁障，照见那隐藏于后的真实，然而，即便他用尽所有心智，仍旧看不到一点征兆。

突然之间，火海中升起一双赤色的眼睛，只瞪了他一眼，瞳孔中两只生灭无尽的蜉蝣，竟被难以言状的力量生生凝固，继而彻底破碎开来。

雾面人的眼中溢出了两缕血线，血线化火，将他周身瞬间点燃，他燃烧的身体轰然腾起，就此化作了一只蜉蝣——一只失去眼睛的蜉蝣！

与此同时，一道接天的剑痕无声劈落，无目的蜉蝣双翅一扇，顿时向前掠出一串阴影，却被那一剑无声斩碎，兀自化作成千上万只小小蜉蝣，冲向下方的漩涡，转而被凌厉的剑道力量，陨落成万千飞灰。

赤色剑痕无声斩落，正斩在外围那座金钟幻影上，巨大的钟体应声破碎，于是，那处于罗天阵图中的数十个修士，竟如那些小小蜉蝣一般，顷刻间化作了飞灰。

剑痕如银河倒悬，飞泻直下，趁势轰隆隆斩在那座金钟本体上，金钟表面恰似一片沸腾而起的金色海洋，金色海洋之内，一只盲了的金色蜉蝣，将整片海面席卷而起，双翅上涌现无穷无尽的金色符文，怒啸着撞在那道赤色剑痕上，彼此在剧烈撞击中，相互湮灭，一圈圈金色的涟漪，瞬间波及这个世界的所有角落。

同一时刻，那少年依旧被一道道剑芒殊死追杀，少年无畏地向前冲去，正如他当初跳下绝崖那般从容，一往无前。

他手中的魔魇古剑，在不容稍懈中一剑剑刺出，一剑剑刺中那一座座镜花水月中的莲台倒影，那一剑剑攻击，在现实中并无多少威力，因那发剑的目的，只为问心。

他的口中依旧在不停吟唱，他以吟唱发问，那歌调中蕴含了无尽的悲伤，每念一字，都是一痛，也是愤怒，更是不甘，热血如潮，从胸臆间磅礴冲出，恍惚中化作了那条通往死亡国度的如墨河流，进而蜕变成人间那条浩浩桑河，桑河如巨龙腾空飞起，冲向了那片无穷无尽的苍茫之中。

他发问的对象其实并不是眼前的那座千叶莲台，他只是将自己的一颗心完全呈现出来，他希望那座千叶莲台能够挑出瑕疵，做出答复，如此，即便是死，也会不留有遗憾。

一幕幕虚幻的镜像轮番呈现，被一道道冷厉的剑锋，次第穿透。

少年不知道的是，他每刺出一剑，便会向漩涡之内下沉一分。

他便如一颗流星穿越漫长而死寂的黑夜，走的随意，恰似天籁无迹，以致于那一道道蹑迹而至的剑芒，竟相继落空。

同样，金钟之内，瞎了的蜉蝣，瞬间恢复了雾面人的真身，只是此刻的雾面人，已然成为一个瞎子。

对于一生痴迷于剑道的雾面人，他却丝毫不在乎身体上的残缺，他手掌一按，落在金钟的内壁上，于是，所有的心域力量齐齐聚于这一掌之间。

与之相应，一滴如朝露的剑芒，已然忽略一切时空阻隔，刺入莲台中央。

熊熊火光之内，一双血目再度睁开，左目中浮现的是雾面人的身影，右目中浮现的则是那少年的形象，血目只一眨，那少年和雾面人的身上同时飚射出一道惊艳的血花。

若非金钟庇护，雾面人已然化作了乌有。

若非少年的肉身具有强大的复原力量，并凭借那一座乾坤吞天玉组成的防御体系，等等原因，他也必死。

饶是如此，少年此刻几乎难以为继。

然而他却一步不停，向着漩涡的下方一路蹀躞而去。

他这一生，从不后退，时下即便后退，也会被那座千叶莲台瞬间杀死。

少年的口中仿佛发出一声梦呓，这一声梦呓，立时传入雾面人的耳中。

“合璧吧！”他闭上了眼睛，弃掉了表面的感官，只为求那心目中唯一真意。

他手中的魔魇古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棵碧玉般的青菜，一念之间，漩涡周边的海域上，长出了无穷无尽的青菜，平凡的如路边的草，却蕴含着人世间最为纯真的一脉心香。

唯因一念不灭，足可纳须弥入一粒芥子，也足可照见万世的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