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七、战歌（1/2）

连一把锤的奥妙，老朱一辈子还没有摸清，这小东西居然敢用两把锤？

老朱禁不住要笑出声来，风箱拉得尤其卖力，火焰熊熊，不多久，那柄初步铸造成形的毛胚剑体，已然被烧得通红。

通红的毛胚被放置在铁砧上，少年右手举起乌沉沉的锤，终究缓缓落下，发出一声青涩的声响。

嗤的一声嘲笑声随即传来，却是对面店铺中的一个小伙计发出的。

少年却充耳不闻，右手锤甫一抬起，左手锤跟着落下，一连串的叮叮当当声传来，便如在打击着一件乐器，哪里像是在锻造剑器？

数十道鄙夷的目光投射在少年身上，他们已然看到了结果，纷纷摇头，情知彩头被老朱抢去，纷纷转身干自己的活去了。

少年只专心致志锤打毛胚，落下的锤影一轮快似一轮，在老朱眼中，这根本不是在打铁，而是像在敲击着一篇乐章，他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如此淡定，但无论如何，一旦时辰到了，他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之拿下，以之向王爷邀功，或许就可以离开这个囚禁了他一辈子的地方。

意想世界的天空呈现出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的背影之中，老朱乃是主体，其背后，尚自有那些不停打铁的伙计。

老朱落下的每一锤，每个动作，都清晰落在少年的心里，分解成一连串的合成动作，历历分明。不仅是老朱的动作，左近那些店铺中店主或伙计的动作，都被拆解开来，被少年相互映证对比，继而在自己的锤下，一次次进行演绎，一开始还粗涩的很，渐渐变得稍稍流畅起来，只不过，这种敲打，仍似乎和打铁大相径庭，而只是在演奏着某种打击乐器罢了。

轰隆隆！

一条沧桑的大河从少年的胸臆间喷涌出去，闪电中穿越过这条长长的小街，向着未来的天际怒冲而去，它卷走的是一代代未尽的期盼，留下的则是传说中的那片永恒的苍茫气息。

于是乎，那一种种各不相同、各具特色的打铁声，从各自的相对独立，渐而汇合成一幕宏大的乐章，成为一出人间传奇。

古老的歌谣在少年的胸臆间流淌，手中的锤已然在一次次生涩的练习中，不断积累和潜移默化。

两锤便如知己，也是情侣，形影不离，生死相依，阴阳互动，水火相济。

老朱可是知道这两柄锤的重量的，每一次锤打都会耗去相当多的气血之力，一锤尚且不易，两锤难上加难，这少年居然能坚持到眼下，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除非......

老朱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铁砧上的那件毛胚，一轮轮白驹过隙的锤影之中，就见一道细细的湛蓝色光华，嗖的掠过，闪烁不见，若非老朱目力惊人，根本不易察觉。

“铸纹，他这手法分明是第一次打铁而已，如何能觉悟出铸纹？”

“不经历十年以上的苦辛，不拥有非同寻常的胆识和智慧，觉悟铸纹，难比登天！”

“只是那道铸纹绝不会有差，我一生至今，堪堪领悟七道铸纹，这小子第一天打铁就领悟了一道，若非其是死敌，老夫都忍不住想要收他为徒了！”

老朱一时间怦然心动，心潮起伏，冷不防看到那件毛胚上，闪过一道道蓝色光纹，一，二，三......竟一连激发出十二道之多，且那些铸纹比之自己领悟的铸纹，更显奥妙。

老朱相见之下，免不得自惭形秽，渐而心灰意冷，忖思，这样的天才，自己还要收之为徒，岂非笑话！

只是胸膛内的一颗心越跳越快，忖思，既然激发出如此多的铸纹，这件剑器的品阶究竟要高到何等地步！

两锤次第飞落，形影相随，每一次锤打都不容有丝毫误差，否则引起胚体反噬，两锤阴阳错乱，这小子不死也要受重创。

想到这里，老朱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他亟待看到结果，只是那些周边的同行，却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这个下手的机会了。

老朱仰天叹息，转过身去，不忍再看。

当！

当，当。

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

一连串或轻或重、或缓或急的锤音，从这条小街两侧的打铁铺中错杂袭来，各种风声，市井间的喧哗声，笑声，靡靡的魔音，嘲弄和讥讽，激将，挑逗，凡此种种，汇成一幕混乱到极点的音爆，袭向老朱的这间小小铁匠铺。

老朱口中连连叹息，似乎已然看到这个不知轻重的少年，在鲜血狂喷中倒下。

然而，老朱等了好一会儿，却发觉预见的一幕并没有如期发生。

他再度回转身去，睁开眼睛，仔细看着那个仍旧打个不停的少年。

一锤又一锤，越来越快，刹那如焰火，便如人的一生，唯有只争朝夕，方能稍稍把握住那一瞬间流逝的光影。

一锤又一锤，一道道新生的铸纹，宛若美目顾盼的秋波，刹那流逝。两锤次第落下，一雌一雄，一刚一柔，拿捏得渐入佳境，妙到毫巅，老朱已然数不过来那小子究竟激发出多少种铸纹了，一道铸纹该有多大心力才能支撑，如此多的铸纹，便如三教九流，百家奇峰，万方争胜，这究竟是何等的劫修之道啊，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