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六）（1/2）

马宝听着刘献策这番议论，觉得句句都合情理。自从梁平称帝以后，他虽然嘴里不说，但心中却一天比一天地绝望。官兵百姓不断地逃走，更给了他十分沉重的精神打击。这些日子，他常常想的是国灭身亡的局势已经定了，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刘献策的话他只是听着有道理，可是并没有增加他在麂麋山死守的决心。他有许多理由断定麂麋山必不能守。只是身为主战派领袖，他不能说出来就是了。

他不想多谈论这个问题，沉默了一阵，带着伤感的口气说道：“献策，兵法上说：三军不可夺气。前段时间江州大战，咱们败得很惨，虽说现在还能聚集十多万将士，可是人人都成了惊弓之鸟，遇敌一触即溃，不逃即降。献策，你要说实话——这难道不是天要亡我马宝么？”

刘献策慷慨激昂地答道：“请丞相万勿作灰心之想。目前总得想尽一切办法鼓舞士气。只此一着，别无善策。只要士气一振，打几个胜仗，起事之初那种所向披靡的日子还会有的。”

马宝摇摇头，说道：“好，不谈这些了。现在敌人一天比一天逼近，我想明天上午召集几位大将，商议一下迎敌之策。你去安排一下吧。”

“是。臣即遵旨安排明日的会议。望丞相此刻静心休息，不要过分忧愁。”刘献策叩头辞出。

眼看着刘献策走出帐外之后，马宝长叹一声，颓然仰坐在椅子上。他太累了，闭起眼睛想小憩片刻，可是心里却无论如何静不下来，许多故人往事就像走马灯一样，一个接一个在他面前转悠，搅得他心里扎扎拉拉的不舒服。

想当初他在梁平手下作参将的时候，军国大事并不需要他劳心费神，他喊打喊杀，好勇斗狠，一路上顺风顺水，并没有觉得战争还需要如此费尽思量，反而还抱怨梁平太过小心谨慎，一点没有干大事的胆魄；但是现在他登上了丞相大位，军机戎务都要由他裁决，接触的人事多了，眼界渐渐开阔起来，反而能觉出许多事情的无可奈何，这竟然也让他变得有些许的谨小慎微起来。一股冷嗖嗖的感觉忽然从四面挤压过来，顷刻间凉遍了他的整个身心。

宋宗敏从都昌回来，进入行辕向马宝面禀了陛见皇帝和到各营劳军的经过，又同马宝密商了一阵，然后回到自己的驻地。他手下的文武官员看见他脸色沉重，知道必定又有什么不好的军情，又不敢询问，一个个提心吊胆，暗暗地为梁魏面临的局势担忧。

往日里宋宗敏同少数比较亲近的文武官员们一起的时候，边吃饭，边谈论些军国大事。他对属下十分随和，闲暇时愿意听大家谈古说今，听到高兴处会忍不住哈哈大笑，有时还会插上几句笑话。人们常说，总哨刘爷在战场上是一头雄狮，执法时是腰挂宝刀的包公，平常日子里呢，就有点子铁匠味道了，平易近人，不拿架子。可是自从退出江州以后，他同属下在一起说笑的时候就少了，骨棱棱的脸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笑容。而今天从行辕回来，他的心境似乎特别的坏，虽然还是和亲近的文武官员们一起吃饭，但整个晚饭时间一言未发。